看过了场地,一个下午崔媛无所事事,在回府的路上,特地去了附近最有名的义娄街逛逛。果然京城就是与众不同,这条街上的木制建筑,大多使用雕花装饰,每家店铺不尽相同,直教人赞叹不已。崔媛带着面纱,停留在一家药铺面前,看着兜里仅有的几两银子,正犹豫着进不进去。这时候,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崔媛自觉肩上多了一只手。 崔媛猛然转身,下意识地抓住肩上的手,却不料反被牵制。 她扭头转身,只见一名和她一样蒙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对她使了个眼色,轻轻地摇了摇头。崔媛不明所以,却沉默地松开了手臂,那蒙面女子眼睛眯了眯,松开了钳制她的皓腕,转而握住了她的手,有技巧地将身体的重量慢慢斜倚在崔媛身上。 崔媛敏锐地捕捉到一丝血腥味,心下一慌,不禁皱眉问道:“你是谁?” 蒙面女子身体一震,眼神骤然警觉。过了一会,她才慢慢散去眼中的光芒,重新恢复温柔的色彩,道:“你别问了,快把我扶进去!” “好!”崔媛心下糊涂,只能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开药铺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看到白衣女子后,神色一冷,转头吩咐两名药女将那白衣女子扶去了后堂。老板娘款步走来,朝崔媛端身一礼,道:“请姑娘跟我来!” 崔媛不明所以,但也能根据气氛察觉一二,于是悄步跟了上去。 老板娘带着崔媛到了一间雅室,轻手揭开了崔媛的面纱,看了看那肿得跟猪头似的脸,不禁摇头感叹:“小娘子争宠也需要有个度,怎么没头没脑的使出这些手段来!” 崔媛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老板娘,你误会了,我没嫁人呢!我只是过敏了而已!” “哦!过敏啊!”老板娘感叹点头,转身从榆木架上取下两盒白玉膏,小心翼翼地塞到崔媛手中道:“这白玉膏美肤效果很好,你且拿回去试试!” 崔媛感知手上的重量,疑惑地抬头,略略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如何应对的她木然点头,转身告辞。 崔媛凭直觉感知,她无意中陷入了一个本不该和她有任何牵扯的局。但既然如此不妨看一下这个局中究竟下的什么棋!主意打定,崔媛决定马上回到相府,看看这些利益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情况! 崔媛匆匆赶回丞相府时,还不到用晚饭时间。和厨房大哥打了声招呼之后,就连忙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偏院。 崔媛坐落于梳妆台前,打开包袱,将那盒白玉膏取了出来。 装盛白玉膏的木盒十分精致,华丽的镂空雕花,精细的金丝镶嵌其中,左缠右绕。崔媛左手握着不大不小的木盒,右手撑住下巴,眼睛不断地扫视着木盒的文理,希望从中能发现什么。 “咚咚咚!”这时,门外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 崔媛警觉抬头,双手忙乱地将木盒藏于抽屉中。双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方施施然起身,气息平稳得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打开屋门,只见一位身穿藕荷色衣裳的婢女向她轻施一礼,谦卑柔顺地说道:“崔姑娘,夫人有请!” 夫人?骤然听到这个词,崔媛不禁愣了愣神。眼前这位婢女的衣着,应该是丞相夫人贴身侍女的身份。一位相府夫人,能动用自己的贴身婢女前来请客,难不成有什么要事?想到这里,崔媛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再次向婢女确认道:“夫人找我?” “是!”婢女柔声地重复道:“夫人请崔姑娘一同进餐!” 崔媛敛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这一瞬,复又抬头,勾起一抹客气而不失温暖柔和的微笑,朝婢女点点头道:“容我更衣!” 相国身居高位,是真正的名门贵族。贵族中的门阀制度也是相当复杂的。第一次拜见丞相夫人的崔媛看到来来往往的婢女为了准备晚餐而不停地忙碌着,心里不禁涌起一丝紧张。 藕荷色衣衫的婢女机灵剔透,察觉崔媛僵硬的身体,不禁宽笑抚慰:“崔姑娘不用紧张!夫人很和蔼的!” 崔媛的笑容有些僵硬,衣袖下的双手微微颤抖:“我不懂得贵族礼节,怕是失礼。” “无妨!”婢女笑了,站在崔媛身前示范一礼道:“姑娘见到夫人之后,只需双手叠于小腹前屈膝行李即可!” “是……这样吗?”声音微微迟疑,崔媛照瓢画葫芦似地屈身,一双眼睛询问似地看向婢女。 “头再稍稍低点,眼睛不要直视,要有谦卑之态。”婢女柔和且有耐心地指导着崔媛的动作仪态。 “多谢了!姐姐大名?”崔媛起身,由衷微笑地问道。说起来,还真不知道这位婢女的名字呢! 听到崔媛的问话,婢女猛然转身,朝着崔媛就是恭敬一礼,温柔的声音里找不到一丝平稳,反而透着一丝颤抖:“姑娘折煞我也!我只不过一区区女婢,焉敢让姑娘如此相问!奴婢衍羽,姑娘直呼名字即可!” “衍羽?哪两个字?”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都像是……艳遇这两个字!!! “衍生的衍,羽毛的羽!”仍然是那柔柔的,如春风般的声音。 “衍羽!好美的名字!”崔媛由衷地感叹! 只不过,希望她的命运不要像她的名字一样,如羽毛般转瞬即逝吧! 穿过曲折的回廊,衍羽带着崔媛来到了一座雅致的建筑前,由衍羽先行进去通报,崔媛且在外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屋内的谈笑声渐渐停止,过了一会儿,衍羽出来了。 “姑娘!”衍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夫人请您进去!” 崔媛慢慢移了移步子,让双腿从站立中适应过来,跟着衍羽来到了淡淡雅香的屋内。 屋内装饰不算豪华,却满是雍容。衍羽双手慢慢地掀起细珠穿成的流苏隔帘,庄持的身影端坐于雕花弥勒榻上,在她的身边,一抹粉红色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方绣墩上,只有那双盈盈笑意的眼睛出卖的她的活泼。 看到那抹粉色的身影,崔媛面纱下仍未完全消肿的脸僵了一僵。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抹身影在早晨时出现在她的偏院中,造就了她现在无比悲催惨不忍睹的面容。 崔媛不着痕迹地收回呆滞的目光,朝着座上的华仪夫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屈膝礼,口中恭敬:“民女拜见相国夫人!”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带笑的声音,端庄中不失温和。 “是!”崔媛恭敬一福,起身站立一旁。 “快坐呀!”相国夫人看到崔媛傻傻的站着,新奇笑着地向她示意。 “哦!多谢夫人!”崔媛心底暗谢相国夫人的帮助,让她从尴尬中回过神来! 看到崔媛的困窘,相国夫人掩嘴一笑,压抑着爽朗:“你不必紧张!既然是余公子的好友,自然也是我府上的贵客!我们家没有这么多规矩,做你自己便是!” “是!”崔媛点头应承,眼睛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的那抹粉色身影。 察觉到崔媛的目光,洛蓼狠狠地剜了她一眼,鼓起腮帮子撒娇道:“娘!瞧瞧她!见客还带着面纱,太不尊重人了!” 夫人抬头,打量崔媛的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转头斥道:“胡闹!怎么能这么说你余阳哥哥的朋友?初次见面难免认生,带着面纱也是怕失礼!怎么就不懂礼节了?” 崔媛坐在一旁没有说话,将二人神情尽收眼底。她没想到,夫人一眼就看穿了整件事情的缘由。 晚饭洗漱过后,崔媛回到自己的雅间。悄悄地打开抽屉,将木盒取出。她沿着木盒上缠绕的金丝,顺利金锁下方的一个凸起。只听得“嗒”的一声,木盒下方弹出一层暗格,里面放着一根竹简,仅刻着寥寥数字,连落款都没有。只见上面写道: “三天后,车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