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很微妙,只有江凝和老道说着话,张惠兰一脸拘谨害怕,她从没有坐过马车,即便是以前还是个平民的时候也没坐过马车,更何况是和自己的主家坐在一起。所以,她的眼睛时刻关注着江凝的表情变化。
小王牧打量着抱着自己的老道,一脸的小心翼翼,两个小眼睛时不时的看看他娘,又看看江凝,像受惊的小鹿一般警惕,这个模样让老道都有些心疼。
江凝此刻却还在想着木子修的事情,对二人倒是有些疏忽,老道为了逗逗小孩儿,却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两颗糖果,“吃吧。”
小王牧看了看张惠兰,又盯着老道手里的糖果,张惠兰看了眼江凝,见江凝没什么反应,有些不敢,小心翼翼的又看了看老道,不知如何是好。
小王牧看着老道手里的糖果,吞了吞口水,没有他娘的允许,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却不敢收下。
“没事,吃吧。”老道又让了让。
张惠兰这才小心点头,“爷爷给你,就吃吧。”说完感激的对老道笑了笑,又看向江凝。
江凝此刻还沉浸在木子修沦为奴役的事情中,她想了各种可能,怎么想也都觉得木子修不至于到了自卖为奴这一步,除非有人逼迫。但刚才的人贩子说木子修是为了还债才不得已这么做,难道他们家的饭馆也关了门?木老太太年纪也不大,怎么会突然去世呢?还有,他怎么从牢里出来了?他的罪似乎没个一两年出不了狱啊!
满脑子的问题,江凝丝毫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能暗自纠结。
“阿凝,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又不关你的事!”老道的声音将江凝的思绪拉了回来。
“咳,我也就是胡思乱想罢了,说到底,他怎么样,也确实跟我们没关系,以后,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江凝是被木子修这个人的无理闹事搞得有些怕了,明明两不相干的人,竟然能惹出这么多的事,想想都觉得可怕,心想,就是啊,她想那多干什么,白费心神。
“不想跟他扯上关系,还救他做什么?”老道有些得理不饶人。
江凝撇了撇嘴,她也说不清楚,愣了愣,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此刻他纠结的心情,便道:“因为我善良!?”
老道笑笑,逗着怀里的小王牧,指着江凝道:“小家伙,你看这个姐姐善良吗?”
江凝,见王牧嘴里含着糖,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老鼠,甚是可爱,便用手撑了脑袋,凑了上去,一脸期待的等着他的回答。
王牧看了眼张惠兰,“娘,善良是什么?能吃吗?”
江凝和老道瞬间哈哈大笑。
张惠兰一脸害怕,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主家,道长,小孩子不懂事,你们……”
“惠兰姐,没事,不用那么紧张,这孩子可真可爱!”江凝笑着对张惠兰道:“他到了庄子里,肯定能让大伙儿都宠着。”
“这……”张惠兰如坐针毡,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是应该高兴还是伤心,也不清楚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
“小家伙,爷爷跟你说,善良可不是什么吃的,就像你见到一只受伤的小兔子,帮它治伤,这就是善良。”老道耐心解释“懂了吗?”
“嗯,那是不是像刘大爷那样,不打我们,也不骂我们,还给我们饭吃?”王牧仰了头,看着老道,呜呜地说着。
老道顿了顿笑容,立马又恢复了脸色,点头,“嗯!就是这样!”
江凝心中一怔,转头便对上一脸谨慎小心,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张惠兰。
“王城、周武!”朝着车外,江凝叫了两人。
车帘外两个声音齐齐答应,“唉!”
“到了庄子不要同别人说起你们的身份,有人问起只说是我雇来的长工,你们的契纸会留在我手里,去我的庄子做工,要另外签契约,你们也只当那卖身契不存在就好。你们放心,这件事就只有我们三个知道,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只是有一样,到了我的庄子,做任何事情就不能三心二意,偷奸耍滑。你们要是觉得活儿多太累不想干,可以找姜老头儿,但是,如果有人在庄子里找事,尤其是背信弃义当叛徒这种,我会送到官府去,我说的,明白了吗?”
江凝说起这些话,让坐在车沿上的两个汉子热泪盈眶,如果这时江凝在外面,他们肯定就跪下了,那个一直压在他们身上的奴役身份,在江凝这里被暂时的隐藏了,更多的,他们还不敢奢望,但是被像人一样的对待,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事情了。
“明白了,主子。”
江凝一听“主子”两个字,脑子里就是“康熙微服私访记”里的三德子叫宜主子的场景,别扭极了。
“叫我江凝,或者阿凝也成。”
帘子外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敢叫出声。
“庄子里的人,不管干啥的,都叫我阿凝,你们也就跟着喊吧。”江凝可听不惯小姐、主子这样的称呼,更何况,他们要是敬着她,一个称呼也体现不了啊,就像当初的黄宝山和陈有福,不也是整日江小姐、江小姐的叫着,最后还卖了自己嘛!
张惠兰实在是叫不出口,以前他们呆过的地方,都让他们叫主子、老爷,现在突然让直呼其名,他们还真不敢。
“凝姑娘,我这样叫,可以吗?”张惠兰觉得,这个称呼既不突兀,又能显得他们敬着她。
江凝挠了挠头,“哎,也行吧,只要不是叫什么小姐、主子的,就行了。”
“哎,凝姑娘!”三个人异口同声,像是如释重负。
王牧这会儿已经不再害怕,也跟着搭腔说话,“那我叫你凝姐姐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庄子里还有个阿瑾姐姐,到时候让她带你玩,好不好呀!”
小王牧点头,“好!”
几人会心一笑。
“赶紧走,赶紧走……”姜老头儿的声音从车外传来,还不等几人反应,他就已经上了车,喘着粗气,连连催促着赶紧走。
“阿凝,那人可真麻烦,买了他了还必须让我说个理由。”姜老头儿扯掉头上的羊毛毡帽,大口喘着粗气,“那人贩子都让他赶紧走了,他还不行,必须得让我说个理由他才走。”
江凝和老道一脸懵,被姜老头儿没头没尾的话说的不明所以。
“老姜,你慢慢说,你这急吃白咧说了一堆,我们也没听懂啊!”
“咳!就是那个书生,阿凝不是说让我去买了他?我一过去,和人贩子商量,五两银子,讲到了四两,钱也付了,契纸也拿到手里了,那人竟然不走,非问我买他是为什么?”
“我就说是我们东家好心,看他可怜,想替他赎身,可那人竟然说他不可怜,他是罪有应得,让我去救别人,非是赖在人贩子那里不走了。”
“就连那人贩子也是好说歹说,一大堆好话说尽,可愣是没说动,就在我俩吵嚷的时候溜了,那人可不就赖上我了,我给他钱他还不要,硬是跟着我,我实在是被缠的麻烦了,便绕了两条街,甩了他,这才赶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