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一来一往叽叽喳喳怼了会,周六早读是林博守,他转到顾初的位置,对沈易说:“班长,你同桌发烧请假了,你记得帮她记一下各科的作业。”
沈易沉默地点了下头,手里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课本。
*
顾蓉七点做完早餐还没听见顾初的动静,让孟馨去问问。
孟馨敲了好几下门,没把她姐敲醒,把孟庆丰给敲起来了。
又过了一阵,顾蓉打开她的房门,见床头灯下的顾初缩成一团,走近才发现她不对劲:“小初,小初。”
连着喊了两声,顾初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浑身乏力,费劲地半坐起来。
潮红的脸颊没了乱糟糟的短发遮挡更加明显,连着右脸上的红痕。顾初沙哑着说:“妈,我好像发烧了。”
顾蓉怔了下,她的目光还留在右脸那,听她的声音,才被惊醒似的用手摸上她的额头:“是很烫,我去给你拿体温计量量,顺便给你班主任打电话,请假吧。”
顾初觉得头昏脑涨,顾蓉的话也听不甚清楚,只知道顺从地点头。
再然后她又瘫了下去,昏沉中,她听到顾蓉说张嘴,含了个冰凉的东西,过了几分钟,房间里响起顾蓉叹息:“39度,这孩子昨晚不知道干了什么,嗯,我去给她买点退烧药。”
估计是在和谁打电话。
没过多久,脚步声走远,房间恢复了安静。
顾初想睁开眼都睁不开,像谁拿了胶水给她粘住了一样。
哎,都说祸不单行,顾初现在才体会到。
昨晚她为了刷题能够保持冷静,把对着书桌的窗子打开,夜风习习,再加上她状态“极好”,几乎刷完了半本练习册。
刷完已经两点多了,脑子全是题,她才满意地倒在床上,连窗子也没关。
房间里就漏了一夜的冷风,大清早报应也来了。
顾蓉给她喂了退烧药,又灌了些粥给她,做完这些也没急着走。
而是定定地看着顾初脸上的痕迹,看样子是被打了。
有人欺负她么?
顾蓉垂眸,忧心忡忡。
这个女儿不爱和她交流,她也没想到多和她交流,要不是那次顾初喝了酒,她都不知道顾初原来心里想的很多。
床头灯还开着,她伸手关掉,看了会才出门决定给林博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顾初醒的时候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体温退了些,不过还有些糊涂,她起身去厕所洗漱,感觉嘴里苦苦的。
顾蓉正在厨房做饭,防盗门响起开门的声音,孟馨踏进门就开始喊:“好饿啊妈妈,今天吃什么,好香。”
孟馨踢掉鞋,嚷着:“妈,这个补习班的老师好狠啊,今早上让我们做了三张卷子,三张啊,我手都要抽筋了。她还说什么,那些都算少的了。我们补习班的学生简直也不是人,手速和脑子转得太快了,我感觉我在里面就像颗老鼠屎。”
她自顾自吐槽了半天,没发现她妈并没有回应她,反而是房间里拐出个熟悉的身影:“姐?”
顾初在她的震惊中回应:“嗯。”
透着病恹恹的淡然,孟馨迈着小碎步围着她转,又惊又疑:“姐,你脸怎么了?你怎么还在家?今天你们不是要上课吗?”
顾初都快忘了昨天被打的事迹,被孟馨这么一提,眼睛转而看向厨房忙活的顾蓉。
那,她也看见了吗?
“自己抽的。发烧了,学校请假了。”顾初温吞回着话,嗓子像被小刀剌了似的,沙哑难听。
孟馨很有眼力见的去给她倒了杯水。
顾初道了声谢,顾蓉刚好端菜上桌。
“去洗手,吃饭了。”顾蓉提醒还要张嘴噼里啪啦问的孟馨,瞥了眼顾初,沉默地去厨房端另外两个菜上桌。
顾初想帮她端碗,被顾蓉阻拦:“生着病呢,坐着等吃饭。”
手上的碗被抽走,顾初僵了一瞬,刚才顾蓉和她说话的语气,有那么点,亲昵?
意识到这个问题,顾初又觉得自己脑子真的被烧坏了。
吃完饭,孟馨被要求午休,没时间烦她姐。
顾蓉收拾碗筷,嘱咐还坐着的顾初:“等会把药吃了再去睡会,我给你请了一天的假。”
顾初其实想说下午就可以去上学的,问题不大,但面对顾蓉,特别是现在对她这么温情的顾蓉,她说不了破坏气氛的话。
她眼睛盯着某一处地方,一动不动,心底某一点奇异的情绪好像被点燃了。
原来她还是渴望亲情的,渴望母爱,渴望来自妈妈的关怀。
不知是因为生病的缘故,还是此刻难受,顾初比以往脆弱,脆弱到红了眼尾。
顾蓉不知道她思绪的复杂,把温水和药递给她时,纠结了会,还是说出口:“小初,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其实问过林博了,了解了事情的起末,却仍想从顾初嘴里亲自说出来。
顾初咽下药片,闻言呆滞了片刻,不留痕迹地抠手:“做作业分心,自己抽的。”
顾蓉眼里的希冀一点点淹没,她有点失望,最后也只能点头:“那你去休息吧,学习也得注意身体,别太累。”
指甲嵌入皮肉,疼得她一颤,也发觉了顾蓉冷却的态度。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坚强惯了,对任何人都可以假装强大,其实这样久了,对亲近的人来说,反倒是一种疏远。
顾初明白这个道理,可惜她性格已经演变成这样,习惯事情自己扛。
又浑浑噩噩睡了一个下午,晚饭顾初没胃口,顾蓉也不强求,给她留了点饭菜搁冰箱里。
估计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趁发烧,顾初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醒来时整个人都发怔的。
窗外路灯晕染,她伸手熟练地拍开了台灯,缓过一阵心悸,她抻了抻腰,四肢终于不绵软,而是从头到尾的清爽,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烧退得干干净净后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拿起被遗忘的手机,QQ的红点比往常多。
她点开,置顶的沈易的发了两条消息,早上一条,下午一条。
——吃药了吗?
——烧退了吗?
顾初正要回消息,门铃响了,隐约有拖鞋踩地的声音,再是程砾活泼地说话声:“阿姨好,我是顾初的同学程砾,就住楼下!老师让我帮忙带作业给她。”
顾蓉接过,道谢:“谢谢了啊,同学。”
程砾:“不谢,阿姨,应该的!”
再然后是关门的声音,顾蓉捧着东西传递给顾初,顺便问她需不需要热饭菜。
顾初说:“我等会自己去吧。”
顾蓉点头,去客厅提醒孟庆丰该睡了。
顾初翻着作业,是一本练习册,和差不多十张的卷子,以及——她抽出其中一本褐色封面的笔记本。
笔记本?
顾初放下卷子和练习册,翻开那本笔记本。
劲瘦利落的字体映入眼帘,顾初某个穴位被狠狠点了一下,四肢百骸都发热起来。
是沈易给她整理的重点,看样子是今天老师讲的知识点,后面几页还有之前她总是纠结的题型知识点。
笔记本不厚,胜在写者的用心。
翻了翻卷子,有些题用铅笔打了个三角符号。
这是沈易做题的习惯,在众多题找到典型和复杂的,做了再做其他一般的加深记忆。
眼睛有点泛酸,顾初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她以为她说了那句话后,按照沈易桀骜的性格该是不理她了。
可是这人总能给她带来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