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有了结果的第二日,郑译、皇甫绩便急匆匆催促安州使者宇文温等人一同上路返回长安,于是宇文温万般不情愿的启程了。
安陆城外十里亭,正是十里相送恶俗情景戏的上演时间,角落边宇文温和父亲宇文亮、兄长宇文明窃窃私语。
“二郎此次长安之行千万小心。”宇文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弟弟此次主动请缨作为使者入长安风险极大,虽然确实对安州有利但作为兄长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父亲,兄长,只要安州势大我在长安便稳如泰山。”宇文温面露坚毅,“炽繁在家还请多多照顾。”
“放心,有为父在没人敢在安州地界放肆。”宇文亮庄重承诺,他左顾右盼见身边无他人便低声说道:“那日密议之事,二郎莫要勉强。”
“父亲勿忧,孩儿自会便宜行事,一切照说好的办。”
不想引人注意父子三人没说多久便散开,宇文温正打着哈欠一名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到他身边,两人交谈起来。
此次安州派出使者也分正、副,正使为西阳郡公宇文温,副使为刚卸任的随州刺史厍狄士文,这家伙不简单可是上过史书单独立传的。
厍狄为复姓,厍为库字去掉上面一点,读音通射,在二十一世纪已经是很少见的姓氏,在这个时代也不多。
厍狄士文,祖父为厍狄干,北齐左丞相。父亲是厍狄敬,北齐武卫将军、肆州刺史。厍狄士文少年非常用功,在北齐袭封章武郡王,官至领军将军。
三年前北齐灭亡,周武帝宇文邕驾临齐国国都邺城,满城齐国故旧文武大臣趋之若鹜赶着去觐见新主子讨个好彩头,唯独厍狄士文闭门不出。
宇文邕知道后颇为好奇,授他开府仪同三司、随州刺史,于是就任至今。
但这不是重点,厍狄士文有个属性叫“酷吏”,对别人狠对自己人狠,对自己更狠!
厍狄士文生活清苦,不贪污公款家无余财,杨坚以隋代周任命他为贝州刺史,家里饭菜不见肉三个儿子吃不饱发育不良,一个儿子因为偷吃官衙后厨的炊饼被他发现,上枷锁打了一百杖扔到大牢关了几天。
他也不占老百姓便宜,家里仆人不要说在外横行霸道,连出门买个菜都遮遮掩掩生怕被人议论传到郎主耳里受罚。厍狄士文有亲人但从不来往,生怕自家人拉关系走门路。
隋文帝杨坚在宫里摆酒宴请大臣,喝多了摆阔让他们到库房看中什么拿什么,别人都拼了命拿好东西往怀里塞,厍狄士文两手各拿着一匹绢布,嘴巴再叼着一匹就完事。
摆阔摆到心里滴血的杨坚见状不敢置信问他是不是也喝多了,厍狄士文说微臣一双手一张口只能拿这么多了,杨老汉感动得又多赏赐了一些宝贝给他。
先前安州军在随城成功抵抗崔彦穆大军,随州刺史厍狄士文协助守城立下大功,论功行赏时随州官吏上下齐心吹锣打鼓送他这个瘟神高升,厍狄士文明升暗降来到安陆就任总管府司录做一名闲人。
这种人天生就会被官场排斥,所以此次安州要派人作副使陪同夕阳郡公去长安历险时总管府同僚们都不约而同想到他。
当然最大考虑是这家伙不贪财脑袋一根筋不会卖主求荣,嘴炮技能点满和左丞相杨坚一干幕僚玩舌战怕是势均力敌,或许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在宇文温看来厍狄士文应该是有道德洁癖,所以他觉得厍狄士文三个儿子可怜便在昨日送了一车米过去,现在厍狄大叔气势汹汹来算账了。
“多谢郡公借粮,下官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干什么,干什么!你以为我在行贿么?还日后?宇文温揉着太阳穴不住腹诽,只是还得强颜欢笑:“本公为自家夫人积德,司录莫非希望本公绝后?”
西阳郡公心急火燎的要把夫人肚子搞大好外出领军,这事安州上层官僚多有耳闻厍狄士文瞬间哑口无言面色铁青拂袖而去,见他这般决绝宇文温也是不爽。
什么态度啊喂!
不可否认他是有私心,想拉拢些人作为日后开展事业的骨干团体,如今正想把魔掌伸向厍狄士文试图打造“大周包青天”,因此特地刷一刷友好度顺便送温暖,可按刚才情形看来自己招贤纳才之路还很漫长啊!
厍狄士文还有那许绍,一老一小迟早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十里相送终于落幕,安州使者宇文温一行随着朝廷天使前往京师长安,从安陆出发往西经过郢州再北上襄阳,特地避开了北边随州方向路线,郑译他们防的是北边相州战况传来功亏一篑。
宇文温也不说破一路上不停和副使厍狄士文东拉西扯试图刷友好度,奈何吟诗作对不擅长手谈一局有没那水平,想来一首沁园春雪进行精神震撼但好像画风不对。
不管夕阳郡公宇文温如何胡搅蛮缠,厍狄士文总是一副面瘫表情针插不进水泼不入,宇文温刷友好度大作战失败。
郑译和皇甫绩一路上神经兮兮风声鹤唳,赶路途中但逢有人接近己方都面色铁青额头冒汗,一路上脑细胞也不知死了多少,宇文温只是带着宇文十五和张鱼到处指点江山做潇洒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