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芳:“现在流行,先上车后补票”。
上车,补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阿蓉听起来,句句扎心。
阿慧:“阿炳,那车,坐着舒服吗?”。
阿美:“阿炳,那车,漂亮吗?”
阿欣:“那车,挺漂亮的,我只看过一眼,就记住”。
阿炳不吭声。
阿欣:“阿炳,眼光这么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阿欣说话,经常话锋突转,先恭维几句,让人舒服,突然一句,让人跌落谷底。
女人们笑。
阿炳:“不好,我的车,还停在怡景中心城,马路边上,现在,肯定贴了罚单”。
阿炳一看时间,现在三点。
阿娴:“几天了?”
阿炳:“七天”。
阿娴:“没有悬念,不用去,肯定贴了,既然贴了,不妨,让它多停会,省点停车费”。
阿娇:“有人,见到违章车,就像,见到肥肉,把它,当个生意做”。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时间,从三点到四点。
又从四点到四点半。
世界上,有一种美感,叫做凌乱。
办公室的玻璃茶几上,留下有趣的景象。
散落着,一些零食的碎屑,有薯片碎片,有曲奇渣,有饼干屑,有瓜子壳,有橘子皮,杂乱无章,每一个碎屑,都是不经意留下的。
显示出,人们对美食的热爱。
纸杯上,残留着饮料的痕迹。
还有一些,空的零食包装袋。
那是追求美食,留下的证据。
人活着,不就是为吃零食吗?难道还有其他?
时光如白驹过隙。
大家,享受着闲适自在时光,沉醉于,轻松安逸的氛围。
下班,众人,动如狡兔,一哄而散。
阿炳没走,他早上十点四十,到公司。
他需要在公司,坐到,晚上六点四十。
阿炳有点饿,继续吃着零食。
吃完零食,阿炳关闭,所有的灯和窗户。
站在窗边,看风景。
夕阳西下,天空就是大自然的画板。
被染上了橙红、粉紫和深蓝各种色彩。
晚霞 ,投射在,远处建筑的玻璃上,映出一片,金灿灿的光辉。
西南边天空,飞机飞过,留下一道白色的长痕。
阿炳享受着,壮丽的视觉盛宴。
看风景需要心情,忙忙碌碌挤地铁,挤公交,哪有看风景的心情。
阿炳回到座位,又刷会硅谷新闻。
有点犯困,把手机调节成,静音模式,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
阿炳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看手机,红色的未接来电,有二十个。
阿炳回拨电话,电话响几声,接通。
阿炳:“在哪?”
阿婷:“在沙井,打电话打不通”。
阿炳:“在办公室睡着了,手机静音,去沙井有事?”。
阿婷:“路过,我刚从福田回松岗”。
阿炳:“来过福田?”。
阿婷:“七点就到了,你没有在房间,打电话,打不通”。
阿炳:“来福田办事?”。
阿婷:“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打电话到九点,不知道,你回不回来,就坐车回松岗了”。
阿炳:“最近还好吗?”
阿婷:“发了工资,你说呢?”。
阿炳:“恭喜,你等我,我现在过来,一起吃饭”。
阿婷:“别来,明天是早班,下周日,我过来”。
阿炳:“有事,打电话”。
阿婷:“拜拜”。
阿炳在路上,吃面点王,喝瓶啤酒,又犯困,就打车,回家睡觉。
春困秋乏,果然,古人不骗人。
阿炳睡在床上,到凌晨一点,眼睛被翻开。
阿炳睁开眼睛,阿婷对着他笑。
阿炳:“什么时候来的?”。
阿婷:“我已经,来两个小时”。
阿炳:“真是神出鬼没”。
阿婷:“我喜欢”。
没心情和我喜欢,是语言中的两大杀器。
阿炳:“明天不上班?”
阿婷:“我可以,请假啊,我可以,换班啊,
我还可以,旷工啊”。
阿炳:“饿吗?去吃东西”。
阿婷:“饿啊,今天坐车,坐五个多小时”。
阿炳:“鬼屋烧烤,走”。
大半夜,两人,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阿炳:“坐五个小时的车,多吃点”。
阿婷:“从松岗到福田,等你,打电话。从福田回沙井,你电话打来,我下车。又坐车从沙井到福田,不止五个小时”。
阿炳:“我很少,晚上在公司睡着,很少”。
阿婷:“下次过来,还是提前打电话”。
阿炳:“好久不见”。
阿婷:“下次,我放假时候,你去松岗”。
阿炳:“松岗,好名字,下次,去游览一番”。
阿婷:“已经发工资,还还不了钱,下个月”。
阿炳:“工作轻松吗”。
阿婷:“站一天,聊天,还好”。
阿炳:“聊什么?”
阿婷:“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阿炳:“有趣,干杯”。
阿婷:“怎么不吃这个鸡脚?不好吃?”。
阿炳:“没有木屋烧烤正宗”。
阿婷:“最近,听到一句话:吃什么不重要,和谁一起吃,才重要”。
阿炳:“有道理,是谁说的”。
阿婷:“我们店长”。
两人喝完酒,吃完饭,阿炳在美宜家,买一堆零食和饮料,回到家,把红牛,可乐,凉茶,王老吉,椰汁放进冰箱。
阿炳:“睡吧,我今天睡一天”。
阿婷:“我睡了,你呢?”。
阿炳:“天快亮了,我坐一会”。
阿婷:“蜡烛吹了”。
阿炳不吭声,蜡烛灭。
黑夜,阿婷,躺在床上,睡下。
阿炳,坐在床边。
阿婷:“我们有个同事,叫阿珠,她每天来店里,就炫耀,她男朋友,对她怎么好,怎么怎么好,说她男朋友,给她买苹果,买衣服,买包包”。
阿炳:“想要苹果?”。
阿婷:“不想,最近怎么样,讲讲?”
阿炳:“我讲个故事。去年,有个公司被偷,那个公司,在二十九楼,门锁,却是好的,知不知道,贼是从哪进的?”
阿婷:“天花板?”
阿炳:“从会议室,贼从外边,把玻璃划开”。
阿婷:“什么东西,可以把玻璃划开?”。
阿炳:“普通玻璃刀,都可以,最主要是,他从户外,高空作业,这个难度非常高,什么材料的绳子,能承受一两百斤?”
阿婷:“我奶奶,有一根尼龙绳,结实的很,可以承受三百斤”。
阿炳:“我们村,也有这种绳子,荡秋千的”。
阿婷困,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阿炳,却处于亢奋状态。
阿婷:“我讲个故事”。
阿炳:“故事,叫什么名字?”。
阿婷:“荡秋千的小姑娘”。
阿炳,点燃一根烟,抽起来。
阿婷:“我们村里,有个小姑娘,喜欢荡秋千,她出生的时候,小姑娘妈妈,很喜欢她”。
阿炳不吭声。
阿婷:“她有个大婶,大婶,生了个儿子,就是她大堂哥”。
阿炳不吭声。
阿婷:“她一岁的时候,大婶,又生个儿子,就是她堂弟”。
阿炳:“后来呢?”。
阿婷:“小姑娘奶奶,让小姑娘妈妈,去伺候她大婶,坐月子,她大婶,嫌弃小姑娘妈妈,笨手笨脚,不会照顾人”。
阿炳:“生儿子的女人,有地位,农村不都这样?”。
阿婷:“她奶奶,也说她妈几句,话,说的重。小姑娘妈妈,没有想开,就喝农药”。
阿炳沉默,他无法体验,一个女人,被妯娌和婆婆说几句,到底会是什么心情。
阿婷:“这时候,小姑娘哭”。
阿炳不吭声。
阿婷:“小姑娘妈妈,喝一半农药,看着女儿”。
阿炳不吭声。
阿婷:“怕自己走后,小姑娘,定会留在人间受苦,就用农药,灌小姑娘”。
阿炳,听得入神,黑夜中,睁着眼睛。
阿婷:“那农药,是苦的,小姑娘,就呕吐”。
阿炳:“本能反应,没有人发现?”。
阿婷:“小姑娘妈妈,被送到医院,已经没气,小姑娘,灌肠子,救活过来”。
阿炳不语。
阿婷:“小姑娘妈妈,死后,她奶奶,很愧疚,对孙女,特别好”。
一条人命换来的宠爱。
我后来听阿炳说,阿婷讲到这里时,黑夜中,阿炳泪流满面。
阿婷:“奶奶,用尼龙绳子,给小姑娘,做个秋千,尼龙绳子上,放个木板”。
阿婷,讲到这里的时候,浑身抖动,发出很低的抽泣声。
阿炳无法确定,小姑娘,就是阿婷。
阿炳:“这个荡秋千的小姑娘,是你,是吗”。
阿婷不说话,只是发出哽咽的声音。
阿炳:“这个愧疚的老奶奶,是你奶奶,是吗?”。
阿婷不说话。
阿炳把手,放在阿婷的脸上。
阿婷的眼泪,流在阿炳的手上,滴落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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