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班女人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堆放在房中的彩礼,热烈地谈论着。 “嫂子,这就是大伯说的那个画着画的罐子吗?”婶母手中捧着个青花瓷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 “是的,就这个。听说这是个难得的东西。”杜鹃娘回答说。 姨母手执着一疋绸缎,在身上比划着,“我说这布就好,花式也新,做出来的衣服特别高贵。啧啧啧,姐,你看,这有钱人家就不一样,纳个妾都这么愿意花钱……” 姨母的话一出口,房间里的女人霎时全安静了下来。一个个的眼睛就往杜鹃这边看,杜鹃脸色陡变,瞪大了眼看着姨母。 姨母表情尴尬地看众人,支支吾吾地说:“这……这幅料子好……我说这布很好……” “姨母,什么纳妾?什么意思?”杜鹃紧接着追问。 “没有……是……”姨母张口结舌。 “你姨母说的是娶妻,你听错了。”杜鹃娘马上开口打圆场,还悄悄地给她妹子使眼色。 “哦,是了,杜鹃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娶妻,我说苏家娶妻这么大手笔。”姨母改口说道。 杜鹃的目光在她娘和姨母脸上来回了两趟,两人的眼神闪缩,我看着都知道有事隐瞒,杜鹃哪会看不出? “娘,你告诉我,我嫁到苏家,是妻,还是妾?”杜鹃瞪着她娘问道。 “妻,平妻。难道连娘的话你都不信?” 杜鹃看着她娘亲摇头,“娘,你骗我。你把聘书拿给我看。” “明天不就知道了,反正就是嫁到苏家,你急什么?”杜鹃娘不耐烦地说道。 杜鹃眼圈也红了,“娘,你骗我,他也骗我。我去找他说个理。”说着就要冲出去。 站在旁边的伊娜一手拉住她,“别去。” 杜鹃娘走上前,拉住杜鹃的手,把她拖到门外的一个角落里,小声地跟她说:“闺女,不是娘想骗你,娘只是想让你开开心心地嫁过去。” “到了苏家,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妾,我能开心吗?”杜鹃抽泣着说。 “闺女,你想想,人家苏家是有钱的大户人家,我们算什么,我们可是高攀不起的。”娘亲摇头叹息。 “他瞧不起我,不娶也就罢了。娘,我觉得委屈。” “爹娘当然更愿意你当人家的正妻。我们答应人家的要求,也因为看着你以前跟苏家公子要好,为了他,你到现在还不愿嫁人。既然人家愿意讨你过门,你就不要使性子了。”娘亲苦口婆心。 “娘,我做不到,我不要去苏家做妾。”杜鹃哭着说。 杜鹃娘一脸的无奈,“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你明天都得嫁过去。你回房间去好好歇歇吧。” “娘,我不要,我不嫁!”杜鹃说着,转身冲出了院子,跑了出去。 杜鹃娘看着她跑走,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她出了大门,才知道喊:“杜鹃,你要去哪?快回来!”她追到门口张望,杜鹃已跑得没了踪影。 里面的女人听到她喊,都跑了出来。 “她会不会去苏家找姑爷?” “应该不会吧?” “那可怎么办?她会去哪?” “我出去找她!”伊娜说着,已出了大门,我也跟着跑了出来。 里面的女人只会七嘴八舌干著急,看我们跑,才有几个年轻的跑出来。接着,就看见有男子出来了。隐约间还听到有人说“别惊动了男家”。 我跟在伊娜身后跑,她跑进了紫花林,跑到了玉湖边,在她们平时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没有看见杜鹃。 看着上山的路,伊娜有些犹豫了。天已全黑,独自走在黑漆漆的山路上,有点让人害怕。但是万一杜鹃真的上山了呢?所以伊娜还是决定冒一冒险,走一段找找看。 我胆战心惊地跟着伊娜走上山,利用我锐利的目光四处扫射。 这小小的一段路让我想起了几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也是在山上,我和伊娜躲在山洞里,正在彷徨之际,计公子像是从天而降的出现在我们面前,陪我们过了一夜。那一夜,伊娜和他还……不过,伊娜已经不记得了,因为关于他的记忆已经被法王用情丝锁住沉到心海里面去了。唉,我今晚怎么有特多的愁思? 走了一段,越走越黑,伊娜停下了脚步。估计杜鹃也不会走得那么远,伊娜打算停止搜索往回走。 伊娜和我回到杜鹃的家,出去找她的人大部分已回来了,没有人见到杜鹃。 杜鹃的爹娘坐在大厅中间唉声叹气。 “这丫头到底去哪了呢?”杜鹃爹苦着脸说道。 “再等等吧。或许她想通了自个儿走回来呢。”一个男子劝他。 “最可恶的是我这一张嘴,甚么话都藏不住,该不该说的都说了。”姨母自责地在自己的脸上轻轻地打了两下。 在座的除了伊娜,其他的都是杜鹃爹娘的兄弟姐妹以及他们的家人,说起来算是一家人。 “杜鹃这个傻丫头,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能嫁给这么一户好人家,做妾就做妾呗,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姑母说的。 杜鹃娘看了看伊娜,说道:“伊娜,今晚你也累了,早些回家歇着吧,明早再过来。我想杜鹃晚些时候也会回来的,你就不要等她了。” 伊娜点了点头,向着众人告辞,离开了杜鹃家。 伊娜把我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跟我说话:“雪影,你说杜鹃会不会回来?这事确实令人难受,苏松也真是的,让杜鹃做妾,还联合她家里人骗她,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 我觉得杜鹃回不回来真的很难说,她平时的性子就比较烈,如果她觉得苏松瞧不起她,骗她,她就情愿不嫁。 “我想她应该会回来的,她这么紧张苏松,现在终于有机会跟他一起了,她怎么可以放弃了呢?”伊娜自言自语地说。 伊娜又该想到自己了,能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守总是好的,她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有,也只能是无名无分的陪伴。或许人就是这么奇怪,没有的时候就希望拥有;当拥有了,又想着尽善尽美。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不同时候的追求也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伊娜梳洗之后又去了杜鹃的家。 杜鹃还是没回来,她爹娘急得团团转。 ‘这可怎么办?礼也收了,却没个人给苏家。”杜鹃娘说道。 “苏家为了这头亲事,晚上还准备大排筵席。听说他们把亲戚朋友都请来了,极之隆重,这次他们算是给足了面子。杜鹃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杜鹃爹说道。 “我们没脸面事小,可连累苏家丢脸,这如何使得?”杜鹃娘在大厅急得走来走去。 眼看送嫁的时候已到,男家也派了人过来。 “姑娘准备好了吗?”来人问道。 杜鹃娘应酬着说:“快好了,正梳妆呢。“ 叔父和婶母忙拉过杜鹃的爹娘,把他们拉入内堂,估计是商议对策。 过了一会儿,杜鹃的爹跟叔父先走出大厅,对男家的人说道:“姑娘要打扮,还需要点时间。你们这么早过来也辛苦了,先坐坐喝口茶。” 来人也很客气地回答说:“不急,不急。姑娘打扮是要花点时间,我们等等。” 杜鹃爹遂招呼来人坐下喝茶。我纳闷:杜鹃真的回来了吗? 约莫半盏茶功夫,只见青儿扶着新娘子出来。新娘子穿着用金银线绣着祥云富贵花的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方巾,盈盈碎步地来到堂前。新娘子身后跟着杜鹃娘和婶母。 我和伊娜都愣愣地盯着新娘子看了好一会儿。 众人围了上来。请了杜鹃爹娘上坐,新娘子在堂前跪下向爹娘敬茶。 然后杜鹃爹娘又恳请叔父和婶母坐下,接受新娘子敬茶。忙乱了一阵子,女家的仪式就完成了。 众人把新娘子送出门外,上了轿子。男家的人也向各人告辞,跟着轿子一同离开。 青儿留下,从门外走进来,站到伊娜身边。这个时候,大概几个长辈都已心中有数,可谁也没说话。 伊娜也早早地告辞,带着我和青儿从杜鹃家走了出来。 天色尚早,我们几个不想在村子里逗留,就坐了马车回酒馆。伊娜一心想回去看看杜鹃是不是已经回了酒馆。 正如伊娜所料,杜鹃确实在酒馆里。听侍女说她是三更半夜摸回来的,回来之后就躲到一个小厢房里喝酒,喝了好些酒,都喝醉了。 伊娜闻言,来到侍女说的厢房前,推开掩着的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很小,中间摆放桌椅,杜鹃并没有坐在桌旁,而是缩在墙角落里,地上躺着几个酒瓶子。她的头歪着靠在墙上,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伊娜放轻了脚步走到她旁边,蹲下来帮她收拾酒瓶子,然后挨着她坐在地上。 杜鹃在蒙眬间睁开醉眼看了看伊娜,挪动了一下身子,把头枕在伊娜肩上。 伊娜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说:“事到如今,我都不知该不该劝你。你想和苏松一起,为何又要有那么多的计较?再说,你们能在一起多不容易,两个人兜兜转转走到这一步,你却要逃走,却要放手,难道你不觉得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