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元年(674年)十月廿九,是婉儿十岁生日。
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鹅毛雪,郑钰瑶一宿没睡,她在为婉儿赶制新衣。昨天她托外出公公扯了一块花布,还买了长寿面和两个鸡蛋,怎么说也是十岁生日嘛。
郑钰瑶落下最后一针,咬断线头,提起衣裳自我欣赏了一番后放下,可忽然哀哀地叹了一声。要不是家遭横祸,十岁生日是个大生日,要摆上几桌宴席热热闹闹地宴请亲朋好友的。
夫君,我们的女儿婉儿十岁了,她很懂事,是弘文馆最吃苦最优秀的学员,她的诗比你我都好,像她爷爷,她还会好几国的夷文,你在九泉下放心吧。郑钰瑶注视着熟睡的婉儿默默与天堂的夫君心语。
“看,娘给婉儿做的新袄,喜欢吗?”婉儿醒来郑钰瑶第一时间拎着新衣裳立在婉儿面前。
“喜欢,好看!娘,快给婉儿穿上……”婉儿一咕噜钻出被窝。
“嗯,真好看!不过娘的婉儿穿什么都好看!”郑钰瑶瞅着穿戴整齐的婉儿满眼都是笑。
可婉儿却笑不起来。她发现母亲的眼黑了一圈,眼角一夜就多了许多皱纹。因一夜没睡,手背的筋条也像青藤一样高高地隆起。
“娘,你一夜没睡……”婉儿轻轻抚摸母亲的眼睛。
“没事,娘不困。快去洗漱,娘给婉儿下面去。”郑钰瑶装得一点不累,她拍拍婉儿的小脑瓜,转身去下面。
“娘,你也吃。”婉儿见一大碗面,上面还搁着两个难得一见的鸡蛋,便拿起另一只碗要挟一半给母亲吃,但立刻被母亲摁住了手。
“今天是你十岁生日,婉儿吃。”郑钰瑶的目光比春晖还温暖。
“不嘛,婉儿要娘一起吃,不然婉儿也不吃。”婉儿放下筷子一副坚决不吃的态势。
“好,娘与婉儿一起吃。又是一头倔驴!”郑钰瑶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婉儿的额头。哭笑不得,只得拿起筷子做做样子,可婉儿坚决要母亲吃一个鸡蛋,郑钰瑶拗不过又只得吃了一个鸡蛋。
吃过长寿面,婉儿欢欢喜喜去弘文馆上学,郑钰瑶与往日一样去尚服局做针线。
婉儿背着书包,穿过门前的白桦林进入一片梅园,出了梅园进入槐树园,挨着槐树园就是弘文馆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婉儿穿着单薄的棉袄,只觉四周寒气直逼,风像刀一般割着她的脸,婉儿不自觉地抬起手用双肘捂住脸。
婉儿继续前行,可走着走着突然砰一下与什么东西撞了个满怀,抬眼一看,婉儿吓得拔腿就跑,可她哪里跑得掉!
“小兔崽子,老娘终于逮着你了!”那人咬牙切齿,一把揪住了婉儿的辫子。
原来婉儿撞到的不是树,也不是雪地里的大灰狼,而是天天都想着怎么弄死婉儿母女俩的原掖庭监黄姑姑。
黄姑姑那日歇斯底里欲烧死婉儿母女未果,反倒落了亵渎圣旨的罪名,罚了三个月俸银,打了三十大板丢了九品芝麻官。黄姑姑把这笔账全算在婉儿母女头上,她发誓今生一定要弄死她们母女。
黄姑姑对婉儿的行踪了如指掌,婉儿为了节省时间习惯抄近路,也就是从梅园穿到槐树林。
黄姑姑早就选好杀婉儿的地点,山丘后面的废墟地。在梅园的山丘后面是一片废墟,隋朝时是居民区,后因战争这里成为废墟,武德六年唐高祖李渊把它圈入宫廷,计划在那建造传说中的明堂,但因为国家建立不久,国库吃紧尚未动工,到了唐太宗李世民手上倒是多次议题过,只是谁也不知道古代所说的明堂是什么个样子,后人只知“天子坐明堂”这句话,却无从考究明堂的建造、规模、式样,所以议题一次一次被搁浅,直到这块地成了废墟。
这块废墟地有好几口枯井,黄姑姑早就瞄准了这里是匿尸的好地方。她曾经不止一次干过,把杀死的人弃以枯井,无踪无迹。今天她计划故伎重演,到时把婉儿的尸体往枯井一扔,神不知鬼不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自己躲一旁偷着看郑钰瑶急得发疯吐血而死,那时别提多解恨了!
“救命……救命啊……”婉儿吓得本能地大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