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务挺满门被诛的噩耗传来，婉儿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她还是我崇拜的那个太后吗？婉儿开始动摇对武则天的信任与崇拜，开始重新审视武则天。

李唐江山危也！婉儿喃喃自语，心思乱如麻。

她出了宣政殿，不觉来到李唐宗庙。她望了望庄严肃穆的宗庙迟疑片刻迈了进去。

宗庙分上殿中殿，中殿依次摆放着王公皇室灵位。上殿为主殿又称宗殿。宗殿的十一个神龛一字排开供奉着李氏八代先祖李耳、李暠、李歆、李重耳、李熙、李天锡、李虎 、李昞，和三位帝王李渊、李世民、李治。

婉儿焚香一一顶礼膜拜，最后一位是李治高宗的灵位。婉儿跪在唐高宗灵位前，心中涌动着千言万语。

有自责有埋怨亦有欣赏。她自责未能完成唐高宗的遗愿，辅佐庐陵王保护李贤。她埋怨唐高宗一生懦弱，不该由着武则天，章怀太子李贤是最好的继承人，但却因为他的懦弱导致被废直到被杀。她欣赏唐高宗糊涂一世临了临了却无比英明，他启用裴炎和程务挺牵制武则天，只可惜，他的布局被一时糊涂的裴炎打破，以致今天的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事情发展到今天，已经完全脱离了唐高宗预设的轨道，婉儿隐隐感到恐慌，她不知道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接下来还将发生什么。

婉儿该怎么做？请天皇告诉婉儿！婉儿匍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可神龛的遗像始终缄默，唯神龛台上的烛灯时不时发出噗噗地炸响，婉儿长叹一声心中更加迷茫。

从先帝宗庙出来，婉儿想起好多天没去看望母亲了，于是拐进一条小路，朝采微苑去。

郑氏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回到小院外张望，她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婉儿的身影。郑氏欣喜，紧走几步上前就紧紧抱住婉儿，泪水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你知道娘多担心你吗？”郑氏泪花闪闪。

“女儿不孝，又让亲娘担心了！” 婉儿擦去母亲的泪水说。

郑氏从得知程务挺被诛杀起，心就怦怦跳得厉害，每隔一会就到苑门外张望。她知道婉儿秉承了爷爷的秉性，心中惟有忠，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会无动于衷，她会挺身而出为程务挺申冤，这是郑氏害怕的，这样不但无益，还会把自己白白搭进去。

“娘……”婉儿喊一声娘便哽咽起来。

“进屋说吧。”郑氏说。

“娘，程务挺将军……”婉儿说不下去，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一家百来口人，累及兄弟一个不留！这是何等的惨无人道！”婉儿愤怒。

“娘都听说了！”郑氏不禁想起当年被抄家的情形，当年武则天算是手下留情了，只诛杀上官仪父子三人。

“你没和太后闹吧？”这是郑氏最关切的。

“人都死了，闹何用？”婉儿回道。

“这就对了，你终于长大了，娘就担心你闹啊！”郑氏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

“太后独揽大权，剪除异己，文武百官明哲保身噤若寒蝉，不知往后……唉……”婉儿愁容满面。

“太后要称制已成定局，大臣们或明哲保身或同流合污，你当避其锋芒忍辱负重。”郑氏说道。

“娘，若是爷爷还在，他会明哲保身吗？”须臾婉儿问。

郑氏听出了婉儿的弦外音，她叹一声说：

“娘说一句大不敬的话，娘不赞成你爷爷的做法，拿鸡蛋碰石头，能得到什么？又能改变什么？除了白搭性命外，什么也改变不了！”

郑氏话里有话，她在暗示婉儿别走爷爷的路，白白搭上性命。

婉儿明白母亲的用意，但却不以为然。“鸡蛋碰石头好歹留下一身勇！总好过大象死无威啊。”

“女儿呀，听娘的，当魏征也是有条件的，没有明君，何来魏征？”郑氏抚摸着女儿继续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