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婉儿从荷亭回到采微苑,目光呆滞,一言不发,人也昏昏沉沉的。
溪儿吓得哭了起来。“姐姐,出什么事了?娘呢?”
婉儿不语,只泪水滚滚而落。
“都是溪儿不好,溪儿不该睡死!”溪儿急的捶打自己的头。
“不关你的事,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娘被他们掳去了,他们要姐拿陛下的命换娘的命。”婉儿不忍看溪儿急,只得和盘托出。
溪儿一听哇的一声哭将开来,但立刻被婉儿捂住嘴。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婉儿说。
“去给姐姐准备些水,姐姐冲个凉,姐姐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对策。”婉儿的确需要比水更加冷静的思维,这是她遇上的最棘手的一次斗争,稍有差池,死的不只是母亲,甚至牵连到陛下以及大唐江山!
梆,梆梆……夜空中传来五更声,该准备上朝了。
婉儿坐在梳妆镜前,溪儿与她挽发,婉儿的思绪跳回到荷池那一幕。她仔细回顾每一个细节,包括千金公主说话的神态,语气,手势,甚至手势比画的高度。婉儿不由得想起千金公主强行塞给她的那包毒药不见了,婉儿连忙起身去找,却没找着。
丢了正好,婉儿心想。
陈公公该来接了。婉儿拾掇清楚只等陈公公来接,只是左等右等不见陈公公来,婉儿的心越来越慌乱。
“走,我们走去。”婉儿决定走去,可才跨出院门又犯难了。
夜里发生的事对武则天说吗?如果说,无论真假,韩王一家几百口人就会人头落地。武承嗣曾三番五次上奏杀韩王,那时有裴炎力保,如今不一样了,如今是武则天的一言堂。如果这样,自己便是千古罪人!可不说,怕是武承嗣或是武则天布的局,那样自己浑身是嘴也洗脱不清。死不要紧,只是现在还不能死,先帝高宗嘱托的任务还没有完成,陛下又深陷危机。
婉儿退回院子,有些乱了方寸。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划过,可婉儿始终没有想出对策。
“走一步看一步!”婉儿咬咬牙跨出院门朝迎仙宫去。
二
迎仙宫里早已灯火辉煌,个个在紧张地为武则天上朝准备着。
“这黑灯瞎火的,怎不等公公接!”杨嘉本见了婉儿问道。
“表叔……”婉儿迟疑片刻,突然想告诉杨嘉本昨夜发生的事。
唉,算了吧!婉儿忽又放弃了。
婉儿觉得不应该连累杨嘉本,这是一场看不清对手的政治较量,表叔是无辜的,不要殃及池鱼。
“出什么事了?”杨嘉本问。
“没有。”婉儿想挤一丝笑,但没能做到。
“你对表叔还隐瞒?”杨嘉本把婉儿拉到一边。
“真没有,只是人有些不舒服,想让表叔给太后告个假。”婉儿莫名其妙撒着这样的谎。
“告假婉儿大可自己去,你骗不了表叔!”杨嘉本说。
婉儿低头不语,思虑片刻仰起头,正要把母亲被绑架之事和盘托出时,传来赵公公一声高喊:
“太后早朝,千岁千岁千千岁!”
婉儿等一干人立刻闪在一边,等武则天走到身边都齐齐地唱喏“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婉儿?”武则天发现了婉儿。
“参见太后,太后早安!”婉儿说。
“来得正好,昨日幽州的折子,哀家一时记不得搁哪了,你找着了给送过去。”武则天吩咐道。
“遵命,婉儿这就找去。”婉儿说。
“不急,慢慢找。”武则天补充道。
“哎,知道了。”婉儿说。
武则天出了迎仙宫便上了步辇,一路朝宣政殿去。
婉儿在一堆的折子里一本一本地翻,突然一本折子令婉儿的心怦然跳得厉害。这是一本绢面宣纸折子,这是朝官才有的高级奏本,关键是上面的字迹与自己的字迹,乍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
婉儿翻开,果然是薛怀义说得模仿自己的鸟虫篆,内容是为程务挺喊冤。
太后的用意原来在这!找折子是假,让婉儿看这本折子是真,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婉儿叹道。
婉儿思索一番,提笔写了四个字:太后英明!夹在折子里,而后拿起幽州折子朝宣政殿去。
“姐姐,刚才她们都在说韦团儿要取代姐姐了。”溪儿随后忍不住把听到的告诉婉儿。
“韦团儿一直想取代我,但她没那个能耐,你相信姐姐,更要相信太后!”婉儿说。
“嗯,我就说她是秋天的蚂蚱,活蹦不了几天的。”
“这些日子要小心再小心,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韦团儿是小人得志。”婉儿嘱咐溪儿。
“溪儿明白。”溪儿说。
“好了不说了,怕隔墙有耳!”快到宣政殿时,婉儿暗示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