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春到二道白河镇坐火车要七个小时,哐哐当当的要走上一夜,李世东坐在长条椅上不断的打着瞌睡,就和小鸡啄米一样,车厢内一股脚臭味和连接处飘来的烟味熏的他直皱眉头啊。说起来和张无敌请假也算是够难的。没完没了的磨叨,什么店里连服务员都没有啊,这个时候怎么还请假啊,店里生意没人照顾啊,说的李世东一愣一愣的,但是,撞鬼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试问什么能有命值钱,李世东找遍了所有借口和理由,最后把家里七大姑八大姨都说出车祸了,张无敌才勉强给了他三天假,还要扣半个月工资,李世东无奈啊,谁让自己当初没好好学习呢,一入服务员深似海啊,没办法,只能认栽,搭上了当天晚上的火车匆匆回家去了。
李世东今年25岁,家住白河镇五谷村,家里有爸爸妈妈和爷爷,五谷村穷啊,不像白河镇,近几年白河镇由于长白山旅游区的原因,已经相当富裕了,虽说和延吉没得比,但是在李世东这些村中孩子的眼里,俨然已经成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大城市了。李世东18岁就到长春来打工了,不管长春穷还是富,可他毕竟是省会,这种心态就和现在的北漂差不多,都觉得省会啊,首都啊,一夜暴富成功的机会就多,虽然事实未必如此,反而困难重重,但是也照样阻挡不了全国几亿几亿的打工族,北漂追求幸福的脚步。
李世东的父母都是本本分分的农民,憨厚老实,面朝黄土背朝天。在李世东的童年,少年的岁月里,似乎是爷爷对他的影响最大。李世东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个乡村教师,是那时候村中唯一一所小学的唯一一名光荣的教育工作者。为人正直,只要在那个年代从这个村中出去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所以在村中极有威望,连村长都敬他三分,李世东还小的时候,村中好多村民都不认识字,所以写个信啊,读个报啊,学习个精神啊什么的,都是这位老教师带头组织,帮助村民,所以李老师的名号在附近的村落当中那是极为响亮,大家都亲切的叫他一声李先生。李先生现在已经到了古稀之年了,不再出去给人写信,看报了,不用老花镜自己看报都是问题了,而且现在的年轻人也没有文盲了,虽不说是文化水平有多么多么高,但是最起码都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甚至还出了几个大学生,能用到李先生的地方也基本没有了,他也捞得个清闲,每天下棋,喝茶,可以说是宁静而致远,安度其万年。
李世东坐完火车还得坐汽车,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坐的屁股都疼啊。村口二婶家的小卖店门口,一群孩子正在拿着雪糕玩耍,进村的路依然是那么安静,依然那么祥和,偶尔有几只不知道谁家的狗四处望了望后径直的走开。这一切李世东是如此的熟悉,不管离开多久,这里都是家,一个不可能在心中消失的地方,一个经常在梦中出现的地方,一个只要受了伤就想要回去的地方,一个充斥着父亲宽厚肩膀和母爱的地方……
李世东迈着欣喜的步子,一步赶着一步的来到家门口。未进屋就急切的大喊:“妈!爸!爷爷!我回来了!”客户家中似乎没有人,甚至连大黄狗都没吭声儿。李世东奇怪的推了推院门,“妈,爸,爷爷?在没呢,我回来了!”院门被推开了,可还是没人搭话。“哎?真是奇怪了,干什么去了,院门都不锁?”
李世东径直走进屋里,炉灶的火还着着,他挨屋的去看,看看是不是在哪个屋里没有听见他的声音,正屋没人,偏屋也没有,奇怪了,人呢,李世东狐疑的琢磨着,爷爷这个时候应该在偏屋喝茶啊,怎么今天谁都没在,他本能的走去下屋,推开了下屋的房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他愣子原地,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的爸爸,妈妈还有爷爷,哪怕是那只陪他长大的大黄狗,都倒在血泊当中,整个身体都被撕成了两半,死相极其恐怖,李世东僵在原地半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爬到他最亲的亲人身边,努力的去辨别这些他的至亲,养大他的人,他最亲的人。当他终于擦干了三人脸上的血,看清了三人面容时,他只觉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随即嚎啕大哭,”为什么?妈妈,爸爸,爷爷,这是为什么啊?是谁杀了你们,为什么?”一阵眩晕袭来,眼前一阵漆黑,李世东晕死了过去。
“东子,东子。”是妈妈吗?李世东好像看见了妈妈给他拿来了热乎的烤地瓜,“去,你爸爸在地里呢,去给你爸送饭去。”妈妈一脸微笑的对他说,“恩”李世东点头,蹦蹦跳跳的挎起饭盒朝田地方向走去,刚出门口,他就看见他的爷爷在摇椅上喝茶,“东东,去哪啊?”爷爷慈爱的问。“去给爸爸送饭!”李世东觉得自己的声音无比的稚嫩,爷爷也是那么的年轻。“哦,真乖,去把,爷爷给零花钱,一会儿买糖吃。”李世东开心的接过了一个硬币,蹦蹦跳跳的走了,夕阳西下,稻田的芳香伴着微风吹过李世东的脸颊,心头,裤脚,一切都是那么安逸和美好,田地中爸爸一把抓住了和他躲迷藏的李世东,使劲儿扫他的痒,父子两伴着夕阳一起吃饭,一起开心的聊天,一起在垄沟散步,一起抓蜻蜓,一起插秧苗,一起扣青蛙,一起牵手回家,一起………
李世东是在隔壁大婶的摇晃下醒来的,他已经分不出现实和梦境,尽管村长和满屋子的相亲或是吵吵嚷嚷,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摇头叹气,尽管警车声尖锐的划破了这个小村庄的宁静,尽管一切都好像极力的要把他拉回现实,可是他似乎并不在意,他想睡去,去梦里那个世界去,去那个有亲人陪伴的世界,最起码在那里他不会觉得冷,不会觉得黑怕,有人陪伴着似乎是不值得珍惜和吹嘘的事情,当他睁开了双眼都已经遥不可及,这就是命运吗?他留下了一滴眼泪……
这样的案子根本没有办法破,警察也不能解释原因,是什么样心理变态的人,用什么样的工具能把人活活的撕成两半,而且无惧对方的反抗,而且这家人老实本分,从不与人结仇,这是个极度难解释的大案要案,可是人总要安葬,这里是农村,依然秉持入土为安。下葬的那天,天空阴霾,点点的毛毛细雨似乎也在表露他的哀伤。整村的人安葬了李家三人后三三俩俩的散去了,只有李世东还跪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为什么?他依然想不明白,找不到原因,就像一个魔术师在小孩子面前变走了他最喜爱的棒棒糖,却不还给他。村长在拍了几下李世东的肩膀见他没反应后,也叹气的走了。李世东不想走,他只想睡在这里,睡在爷爷,爸爸,妈妈身边,听他们和自己说话,哪怕一句也好,或者牵牵他的手,哪怕一次也罢……
天黑了下去,漫天的乌云遮蔽了皎洁的月亮和启明的星光,让迷途的鸟儿不再能辨别来时的方向,李世东依然跪在坟前,一滴滴泪水已经变成一股股的愤怒,充斥着他的心房,他紧握着拳头,指甲已经陷入肉里渗出了血滴,他依然在问为什么,只是痛苦变成了愤怒,他要找到是谁夺走了他最爱的人,他要杀了他全家,杀他九族,甚至挖出他的心脏看看是什么颜色,他的眼睛已经充血,愤怒已经战胜了理智,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漏掉一个”的念头已经充斥了他的大脑,他似乎觉得他的二十几年的生活都是错了,为什么要做个好人,为什么要做一个如此有原则的人,这就是结果吗,他哈哈的自嘲着大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那些杀人犯,贪官污吏,强盗劫匪还活的好好的,而好人却死的这么惨,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