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剑笑了笑,他脸色如同白发一般苍白,背后依旧背着一把剑,看来就算那次战斗失利,也没有磨灭他那股永不言败的精神。
“云隐,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伏云隐一愣,“还望宗主告知。”
“整整三年呀。”
伏云隐怔了怔,没想到那次战斗对自己伤害如此之大,让自己睡了三年之久,那如今按照世俗年龄,岂不是三十岁了?
橘老笑道,“云隐,三年前,你身俱佛力种和道源之力,无意间触发陈抟老祖睡卧图,从而引动青城龙脉,让自己的艺境暂时性到达气劲段,只可惜艺境根基尚浅,加上你天资纵横,领悟到禅宗的棒喝截流大法,强行用出不对等的能量,对自己的神魂造成严重损伤。后来我请云象过来给你看了看,他本身是法相唯识宗的现任祖师,对识海,意念,神魂方面有着专业研究。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只是看了一眼,说了一句话就走了。”
“什么话?”
橘老下颌勾了勾,三人看向他示意的方向,只有漫无边际的橘林。
“庭前橘树子。”
几人愣了愣,玄机子和北剑感觉云里雾里,不知云象是何意。
伏云隐却霍然醒悟,起身走到橘树前摸了摸它,然后刨了刨土,随后又朝着虚空深深一拜,说到,“草色遥看近却无。”
橘老笑哈哈道,“你们两个榆木疙瘩,真是我收过的最差的徒弟。”
玄机子和北剑尴尬对视一眼,同时问到,“橘老可别卖关子了,这其中有何禅机?”
橘老起身拍了拍马褂,在院子里踱着步道,“云象作为魂念大师,必然清楚云隐神魂状况,那么他为何不施救就走了呢?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料定云隐会醒过来。”
“至于云隐为何三年才醒,这就让云隐来说说吧。”
伏云隐笑了笑,朗声道,“两位宗主,橘老,不瞒大家,我在梦中经历了一个轮回,生生死死,男欢女爱,人间冷暖,如同到酱缸里滚了一遍。我刚陷入梦中时,还能保持一点清醒,但到了后面,我便沉浸其中无法自拔,以至于觉得那才是真正的世界,后来我受橘老入梦点化,终于在云海了悟,梦断尘劫,我猜,云象大师所言庭前橘树子之意,便是知道,要脱离梦境苦海,必须依靠我自己的力量醒过来。”
橘老抚掌大笑,“哈哈哈,不错不错,你俩还不明,我便道破玄机,庭前橘树子,不是依托意念而存在,思考他存不存在必须告别逻辑,斩断思维,真正去靠近它,那么话说回来,他的意思就是云隐还处在尘劫中,处于不明,而云隐道出草色遥看近却无,那么便可印证他已悟得禅机,梦中橘树和现实橘树那是两回事。”
橘老停下来,伏云隐接道,“不错,望见橘树如同梦境,只能知其颜色,形状,大小,而触摸橘树,知其表皮,刨刨土而见其根,嗅一嗅闻其味,每一个动作都是正确的,但若以每个动作说它是橘树都是错误的,因为依靠六识都是不可靠的,那些都不足以证明橘树是橘树本身。”
北剑恍然大悟,“吾明矣,唯有实在地证得其空相,方是橘树本性,实与修行大道不谋而合。”
“妙哉!妙哉!”
几人得法喜而笑,笑声在院落中久久不散。
随后,橘老便掏出一巴掌大的金色牌子,伏云隐见这铁牌有些眼熟,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铁牌和梅笑寒曾经给他的隐门邀请令有些相似。
玄机子和北剑见此,均罕见地露出期待的神色。
橘老将其放在桌上,朝云隐推了过去,伏云隐接过一看,见这块金牌四角呈现圆弧状,正面铸着一个‘隐’字,背面雕刻着一座茅庐。
“橘老,这是何意?”
伏云隐轻轻放下金牌,询问道。
橘老面容突然肃穆起来,“云隐,三年前,你助我青城道宗击退强敌,保住了睡卧图和镇脉二剑,我等实在感激不尽。华夏隐门,想毕之前你已经略知一二,我听玄机和北剑说,你如今并无宗派,所以做此一举。你且听我慢慢道来,隐门中有八大结庐,每位结庐都是一方宗师,八大结庐以京都白马寺智者结庐为尊,他亦是皇家太极门的掌门,艺境修为已到至高之境,心境修为亦是当代公认活佛。他领导下的原道组是隐门中最为强盛的一派,而八大组中,以我日照组为最弱。”
“我日照组担负着华夏西南大区的防高暴重任,但组内近几十年人才孱弱,每每在护脉保卫中,败多胜少,各处法脉圣物被夺,修行人才陨落,造成以我青城道系为尊的西南修行界日趋式微,此时此刻,亟待有能者站出,振兴日照,强盛我西南修行界,为千年法脉保驾护航。”
“你也知,三年前,北剑徒儿南宗死去,可他恰恰是我日照组下十大派之首,寒飞将其击杀,剩下的九派群龙无首,各自为营,这金牌,恰是南宗的遗物,我今日交给你,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听着橘老殷切的语气,玄机子和北剑也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期望,伏云隐顿时感觉到一股压力,他斟酌着这其中的利害,迟迟不能做出回应。
橘老见伏云隐有些意动,随后继续说道,“云隐,如今你心境修为已跨过愚昧,功利二境,进入道德之境,若以佛门来说,你已经是菩萨,以道门来算,你已为护法,以儒教而论,你已是大德,但艺境还在化劲,还需多加修持,继续往前,进入隐门历练,同法脉气运共生,其中益处,你入得其中,自会明白。”
伏云隐凝神静气,端坐在石凳上,闭着眼,气息若有若无,天上的闲云,空中的飞鸟,庭院的落叶,三人的语言,已经不能让他惊动分毫。
橘老见伏云隐如此,明白他脑海中正在天人交战,接受或者不接受,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于是勾了勾下巴,示意玄机子二人随他离开。
三人走出橘林老远,回望伏云隐依旧丝毫不动,玄机子叹到,“哎,橘老,云隐此子,若能助我青城道脉,必能让我道系注入龙血,再强盛千年亦未可知。”
“是啊,他比宗儿,强太多了。”北剑也叹了口气,显然,他又想起自己的爱徒。
嗙!嗙!
橘老突然给了二人一人一个暴栗。
“哎哟!”
二人捂着头不明所以,橘老恨铁不成钢,“大树有临风之能,小草亦有破土之志,你等难道已衰弱至此么?如今龙脉被激发,蜀都气运正在回升,在过几十年,定有转机出现,哪能如懦弱之子,指望着他人承担?”
玄机子和北剑如梦初醒,俱都惭愧无比,“师尊,受教了。”
“行了,我们走吧,等云隐自己做出抉择。”
三人便出了橘林,朝着前山道观而去。
次日,三人从前山返回后山,穿过橘林走进庭院,已不见伏云隐的踪影,那块金令亦随之消失不见,桌上只留有一个橘子,下压着一张白纸。
橘老一台手,那张白纸便飞往他手中,三人一看,只见伏云隐留言道,“结庐尊长,两位宗主,我先下山一趟,不日便回。”
玄机子突然调皮地锤了北剑一下,“哈哈哈,云隐他答应了,北剑,云隐答应了!”
北剑一抚额,“师兄,庄重一点,你是一代宗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子。”
“哈哈哈,我高兴,我高兴嘛!”
不动声色的橘老,亦露出一抹笑容,“这小子,心思缜密,已经知道我是日照结庐了。”
他抬头仰望天空,喃喃道,“十年不到,便入道德境,成为菩提萨捶,距佛已是半步之遥,此子,是我蜀都之华果啊,看来,这次京都隐门封禅大会,我青城道系,有点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