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花府。
一位十指上戴满了金镶玉扳指的胖富商焦急地在园内来回踱步:“哎,好好的,造什么反呢!”
“造反也就算了,还想白嫖我花家的船舶,脸这么大,何不自挂东南枝啊!”
“可他们毕竟是地头蛇,又手握重兵,我不交又能如何呢!”
“若只是要一批船舶倒还好,就怕他们是无止境的索要。”一头发花白、面容慈善的老人不掩脸上的愁容,“战乱最为消耗钱与人,老爷,听闻天子的军队已抵达蜀地边区,或许……”
花不放摇头:“投靠天子?且不说花家的根基就在这蜀地,就说投靠天子后,天子打仗就不窥伺我花家的产业了?就不想征用我花家的船舶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样的道理。”
管家叹了口气,一语中的道:“老爷,神仙已经打架,花家是免不了被殃及的下场了,既如此,便早些时候做出抉择,投靠一方,方能保全自身,或许也能于险境中抓到机遇。”
“也只能这样了……”花不放踱步沉思着。
他的脑海中出现两个派别,一个是天子军队,一个是杜阮军队,立场在这两个派别中疯狂摇摆着。
蜀地自古以来就是险地,易守难攻、粮草充足、位置更是得天独厚,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历来更是起义、割据不断之地。
新帝上任时才堪堪镇压下蜀地的叛乱,可从未彻底收服过,只稳定了一个表面的和平。
如今蜀地再乱,新锐之势的新帝和雄踞一方的地头蛇,到底哪方更有胜算……
投靠天子,若是天子赢了最好。若是天子输了,轻飘飘从蜀地撤军回京城便行,可花家在蜀地几百年的基业便毁于一旦了。
投靠杜阮,那便彻底断了他想往北发展的念头,赢了,他花家的日子继续过得滋润,输了,花家同杜阮一起亡。
无论投靠谁,一个选择不慎,他与花家既是无路可走,又是死路一条啊!
花不放越想心里就越烦躁,越烦躁他的步子就越快,不知不觉,两人便走到了花府临近外街的围墙边。
“此次蜀地造反,杜阮二人打的旗帜是诛妖孽、救真天子。”花不放的目光落在面前的桃树上,幽幽道,“所以,这皇后娘娘,到底是真神女转世,还是妖孽啊……”
与此同时,花府一墙之隔外,云窈窈和牛秀儿两人正狗狗祟祟地商量。
“娘娘,为何我们不从正门入,而要翻墙进啊?”牛秀儿疑惑不解,又恍然大悟,“奴婢知道了,这叫不走寻常路,才能看到寻常看不见的风景!”
云窈窈满是赞赏地点头:“秀儿,你真是个大聪明!”
“嘻嘻~”牛牛害羞。
窈窈忧愁:“就是这花府的围墙未免太高了些,饶是矫健的我,也鞭长莫及呐。”
牛秀儿撩起袖子,正色道:“娘娘,奴婢有办法!”
下一秒,牛秀儿举起云窈窈,肌肉紧实的大腿缓缓弯下,蓄力,随后嘿咻一声,往上一扔:“娘娘,走您!”
围墙内,花不放愁得摘下了第十二朵未绽放的桃花花苞,触景生情,正欲吟诗一首。
谁知一股巨力猛地从背后袭来,花不放被踹飞了两米远,还滚了三圈半。
管家大惊失色:“老爷!来人啊,有刺……”
话还没说完,又一道身影从围墙外跃进。
这一道身影更加庞大,落地时,投射在地上的阴影大到能将花不放整个人盖住。
花不放惊悚到整个人都在发抖,云窈窈也惊地张大了嘴巴,正欲伸出尔康手阻拦。
下一秒,落地的牛秀儿一屁股将人坐在了地上。
花不放:“……”卒。
管家又怒又急,连忙用力想去拉开人,谁知根本拉不动。
反应过来的牛秀儿赶紧一屁股坐起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对不住啊,我会赔钱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撕心裂肺的一嗓子便从地上传来:“老子是汉中首富,缺你……唉哟!……缺你那点钱吗!”
管家扶着花不放颤颤巍巍地起身。
云窈窈默默收回手,只觉得这道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胖胖身影好生熟悉。
待到花不放终于起身,怒目看过来时,云窈窈眉头一挑。
唉哟握草!这不就是她想找的那个花富商吗!
花不放在看清楚云窈窈的正脸后,也是惊地连退三步:“唉哟我的娘!皇……皇后娘娘?!”
这一惊一退,花不放本就遭殃的胖胖身躯再次遭了殃。
“我的腰!”
“老爷!!”
半个时辰后,花不放躺在床上,浑身上下都以夹板白布条固定。
两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皆相视无言。
云窈窈:开局不利,容易被拒……
花不放:内心关于皇后娘娘是何人的秤朝妖孽那方靠拢……
两人之间那丝名为尴尬的气氛,最后是被云窈窈的肃声一呵打断的。
“花不放,你可知生死簿上是如何记载你的生平转世?”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花不放整不会了,他下意识摇头:“不知。”
云窈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缓缓道:“景元九年,蜀地发生叛乱,汉中首富花不放投靠杜阮逆贼,为其提供银钱与船只,将本能半年结束的叛乱生生拖了三年。”
“蜀地大乱,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天子镇压下蜀地叛乱后,大怒,下令将相关人员诛九族!”
人本能就对自己的九族有敬畏之感,花不放听到这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干笑一声:“皇后娘娘……”
云窈窈眼底带着怜悯:“这一世,你九族被诛,而你被五马分尸,你肉厚血多,当时受了惊的马匹足足拉了一炷香,才让你手、脚和头颅全部分离。”
这凉凉的一句“手、脚、头颅全部分离”,将花不放吓得脖子一缩:“皇后娘娘的这个玩笑有些吓人了……”
云窈窈未搭他的话,她的表情未变,依旧那么平淡,平淡到仿佛在说一个事实,继续道。
“你助纣为虐,犯下的罪孽太多。第二世,你投到了畜生道,天天吃潲水,睡猪屎遍地的猪栏,被主人鞭打,被其他猪抢食欺负,只有苍蝇和蚊子与你不离不弃,某天晚上还被一个醉酒乞丐给玷污了猪生清白。”
花不放额角流下一滴冷汗,偷偷咽了下口水。
云窈窈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却给花不放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她的瞳仁漆黑,藏着居高临下的悲悯,让花不放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他悲惨的三生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