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一想,儿子大好的青年,一对龙凤孙子孙女又是刚满一岁,这让徐尚书如何能舍得,如何能够对得起早去的妻子,可是现在京城已经封城,这时候想要送出去眼看是不可能了。
“老爷,有人递了帖子给大公子,说是故人来访。”门房进来了,手执拜帖。
徐思安也很吃惊,现在人心惶惶之际,家家都是门户紧闭,谁又能在这种时刻来访呢?
当着父亲和妻子的面打开了信封,他一看到里面的内容,面色有变,随即让妻子回避,徐思安的妻子也是京中大臣家的闺秀,自是知道其中厉害轻重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掺和的,连忙起身跟徐尚书行了礼,返回内院。
“是谁?让你如此慌张?”徐尚书有点不解,自己的儿子一向是沉稳有度,不会这般失措。
“是陈恒。”徐思安面色复杂,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字是好友陈恒的字,所以才心中震撼。
“陈恒?”徐尚书站了起来,他受的惊吓不亚于自己的儿子,这陈恒一家不是和范家卢逢秋等人一起失踪了吗?前几日满城搜寻都遍寻不到,现在竟然出现在他家门口,还要见他?
“父亲,我们应该怎么办?”不是徐思安不顾同窗情谊,实在是现在是多事之秋,陈恒又被朝廷搜捕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徐尚书又坐回去,脑子里闪过了万千种可能,最后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一般,抬起头吩咐,“让他进来书房。”
门房下去领人,徐思安则是跟着父亲来到书房,不一会,两个打扮普通脚夫模样的人进来了。
斗笠一摘,正是陈恒,另一个则是前兰台行走卢逢秋!
“陈兄,卢兄!”徐思安之前饶是有心理准备,可是看到他们二人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还是惊呼出声。
陈恒和卢逢秋则是给徐尚书行了礼,“见过徐尚书。”
徐尚书点点头,“客套话就不必多说,念在你们是思安同窗的份上,冒着连坐的风险让你们进府,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徐家帮忙的,只要不是危害朝廷社稷以及我徐家安危的,你们都可以开口。”
陈恒笑笑,“就冲着徐伯伯您的这番话,小侄就得给您磕一个。这种时候,还能想着帮衬我们一把的,实在是难得了,小侄感恩。”
徐尚书摆手,“你们今日来不会单纯为了叙旧吧,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卢逢秋也就不再客套,说了自己的来意。
朝廷眼见江河日落,京城是保不住的,赵琛首先让卢逢秋和陈恒等投靠过来的大臣藏起来保证了安全,然后借着他们和朝中官员熟悉,可以选择有意向归顺的朝臣进行联络,只要是能在燕王入京前,弃暗投明的,以后都会安然无恙不说,更是另有封赏。
“徐尚书原就是股肱重臣,为朝政尽心尽力,可是这么多年来却被那奸相昏君弃之不用,甚至排挤打压,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效忠的必要吗?”卢逢秋说的也是实情,徐尚书没有接话,“京城是守不住的,牛将军此人愚忠至极,最后势必会拉着你们一起陪葬,这难道真的值得吗?”
听到这里,原本就对朝廷极端不满的徐思安就被说动了,转向自己的父亲,带着点恳求的说到:“父亲,他们说的是对的。”
徐尚书没有回复儿子的话,反而像是在对卢逢秋和陈恒表达自己的心迹一般:“我徐某人效忠朝廷,是为忠心不二,也曾经蒙受燕王的父皇恩典,更加不能背离君恩。”
这话说的听起来像是他深受皇室恩泽不会叛变一般,徐思安听了有点急,卢逢秋则是细品一下后,笑笑,“徐尚书如果为了先皇,更是应该投效燕王,毕竟先皇曾经嘱意于燕王登位,如果不是当时燕王年纪太小,加上昏君善于逢迎掩饰,也不会轮到他即位,造成这天下之乱。”
徐尚书像是被他说动了一般,暂时没发话,只在深思,陈恒又跟着补充,“燕王也是先皇血脉,更是社稷正统,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您也看到了,自是忍辱负重的明君!于公为家国计,您应该选择燕王,与私人来说,徐兄的一对儿女白胖可爱,如今是刚过周岁吧,您忍心让他们落得个抄家问斩丢失性命的结局吗?就算是后来燕王开恩大赦天下也会沦为阶下囚,作为奴隶度过一生啊!”
最后陈恒的话像是一盆冰水,泼的徐尚书整个人透心凉,是啊,世家荣辱只在瞬息之间,前朝那么多的例子不就是证明了这些吗?前日还是香车宝马,后面就沦落荒野,家族再难翻身。
徐思安急的不行,如果父亲继续选择跟着牛将军一同顽抗,追随朝廷,那么等到燕王得了天下后,自家的下场恐怕就和陈恒说的差不多了。
“父亲!您要三思啊。”徐思安在一边迫切的恳求,他已经彻底倒戈向了起义军,他跟父亲不一样没有受过皇室的恩惠,只是想保全自己的家族,何况燕王也是皇室正统,又是民心所向,怎么看也是最好的选择。
徐尚书像是思考良久,然后长叹一声,拿出了几封书信,“这都是与我来往较密的心怀社稷的大臣们,思安,你可以和两位小友一起去劝降他们,不要让他们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也好为将来的朝廷保留些能用的人才。”
像是看到救命丹药一般,徐思安赶忙接过父亲手里的文书,陈恒和卢逢秋也是向徐尚书深深鞠了一躬,“徐大人心怀社稷,此等功绩,必定有助于燕王稳定江山,恢复社稷,功在千秋啊。”
徐尚书站起来,背着手看向窗外,此刻,风起树摇,凛冽的很,“但愿燕王将来稳定江山,清明吏治,广为百姓计,让我圣朝重返荣光,那就足够了,也算是对得起先皇,对得起社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