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况?”
时越不太明白,“现在有什么盛况?东源已然向我们开战,边关……”
对,东源开战了。
他真是个疯子。
“你竟是要与东源开战!”
暂时的友好同盟,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东源的全部。
是彻底的臣服。
“哈——”
她怎么这么蠢啊,竟然才看清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您以为战场是个什么地方?”
直起身,离他远了些。
“演武场吗,打打闹闹,点到即止?”
“不是的,那里是个死人窟啊,残肢断臂,尸横遍野。每次战争结束,还没来得及收拾兄弟们的遗体,天上的秃鹫就盘旋着要下来开饭了。”
“侥幸活着的人呢,除了死亡逼近的威胁时时环绕,更有不断送走至亲兄弟的痛苦。”
“那种体会,你高居庙堂之上又怎会感受得到呢。”
“而你知道什么呢,胜了还是败了,战功几何,伤亡多少……立功封赏,犯错惩罚。除此之外,兴致来了,给边关将士们下道圣旨,聊表你时刻关注的心意。”
“事实上,你有多少真的发自内心?”
“但我们的将士们却不然。”
“他们身后是大商,是自己的亲人,所以宁死也寸土不让。”
“他们欢喜于来自京城高位者们的关怀,有时一两句诗词就叫他们死得其所,甘愿为其扞卫边关防线。”
“这样单纯的为你冲锋陷阵的战士们,你用起来却丝毫不手软呢。”
“在他们盼望着和平与解甲归田的时候,你在算计着如何挑起两国战争。”
“殷昊,你就是白眼狼啊,对我对别人都一样狠绝。”
若是没有她,她相信以他这样天生有舍弃一切孤注一掷的能力的人,又怎会不成功?”
殷昊静静地听着她的怨怼,没有发一言辩解。
他坐着,时越站着。
牢房的小窗从外面透出晨间的熹微,散落在她的身上,一如那年在山里的样子。
像个嫉恶如仇的女侠,眼里容不下半点儿三心二意。
待她最后一句话说完,他才又开了口。
语调平缓,给她一种他们不是在对峙争吵而是故友相聚闲谈的错觉。
“那年,我被选为太子,我娘却被赐死。我连为她披麻戴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揪到坤宁宫,认皇后为母。”
想来何其悲凉啊,娘躲过了宫变之夜却又最终死在了几日后的凉夜。
“不到半年,父皇驾崩,太子继位,太后垂帘听政。”
“那时,你也去了边关。”
他身边再没有一个知心人。
虽为皇帝,却实则处处受人牵制。
太后把持权政,大臣们对他阳奉阴违。
除了每月与她的书信来往,他找不到半分可以放松的时候。
“皇宫里威名森严,掌握权力是所有生活在里面的人的生存之道。”
“我于冷宫长大,人情冷暖自小便知,不管面上对和善,私下转瞬就可能受迫于掌权者而对他人下毒手。”
“进宫后的第一课,是从娘的死得来的。”
“位卑者不配为尊贵者之母,没了她,我才能不被诟病。”
“同样的,太后也能更放心,更心安理得的享受将来掌权的滋味。”
“六年夺权,我更深刻地明白了权力的好处。独掌大权你就可以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再也不会有人对你指手画脚,也再没有人能够阻挡你想要的一切。”
“想要的一切”被他说得极慢,这一切里不知道包不包含眼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