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以前,很多时候,白井二月都会在私底下提出这些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可以看得到呢?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呢?我到底是人类还是妖怪呢?如果我是妖怪,为什么人们会看得见我呢?如果我是人类,为什么我又可以看得见妖怪呢? 一环扣一环的,这些问题就像是个莫比乌斯圆环,二月自己无法解答,其他人也无法解答,因为白井二月不会给他们知道这些想法的机会。 直到那个时候,她遇见了姑获鸟,这些问题才渐渐有了答案。 她告诉她,她是人类。 她告诉她,不是所有人类都可以看得见妖怪,但是妖怪却可以看见人类。 她告诉她,能够看见妖怪的人类,必定拥有相比于普通人类而言更加强大的灵力。 于是白井二月明白了这些,明白了很多很多她小时候一直无法解决的问题。 然后,新的问题产生了。 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强大的灵力呢? 如果仅仅是见到妖怪,田沼要实际上也可以看得见轮廓。但是相比起来的话,田沼要的灵力要比夏目贵志和她差得多。 那为什么,偏偏她和夏目的灵力就那么强大呢? 如果只是夏目那边的话,她大概知道原因了。毕竟不管是从八原的妖怪嘴里还是夏目贵志本人的口中,她都可以得知他有一位拥有强大灵力的祖母。这样的话作为后代的他也拥有如此强大灵力的话,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那么她呢? 她的灵力强大会不会是因为她的祖辈有着什么灵力高强的人呢? 她不知道。或者说,她本来该知道的,但是事实却告诉她,她不知道。 就像是被什么人抹去了那段时间的记忆一样,一旦回想,就会被其他的想法打断,或者干脆是记不起来了。 可是这怎么会记不起来呢。 白井二月总感觉她忘记的那些东西,是快乐又幸福的。 她怎么能忘记呢。她怎么会一直都回想不起来呢。 白井二月小的时候,是确确实实的,与父母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一段很长很长、实际上在她的人生里却是一段很短很短的美丽的时光。 ——“父亲啊母亲啊,你们都在哪里呀?” 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实际所在。或许,他们并不是自愿离去的。也或许,不是他们忘了她,而是她遗忘了他们。 原来是她遗忘了他们啊。 所以,直到那个时候,很难形容白井二月在听到绘德麻里亚那句话之后的心情。那必然是喜悦的,但又似乎带上了点怯怯的意味。总而言之,大概据是那种,全世界最好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了,你希望那是真的、到那时又有点不敢置信的心情。 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绘德麻里亚说,“带你去你小时候住的地方看看吧,还蛮近的。里面有很多拓和跟明志的照片哦。” 她说,“好。” 可是开心极了。 · 话说回来,“拓和”是谁?“明志”又是谁?她应该认识他们吗? 在去往那里的路上,白井二月这么将她的疑问抛了出来。 但这应当是个不该存在的疑问。听到这话的玛利亚和威尔曼脸色都不太好。他们对视了一番,等到白井二月快要开口道歉的时候,威尔曼开口了:“你不应当不记得他们的。” 他脸上满是不赞同,“实际上,你也不应当会忘记我们。”这么说着,威尔曼的表情已经快从一般般的严肃变成凶神恶煞的模样了。 “……诶?” “就算是只有六岁的时候,整整一年时间的记忆,再怎么说也该有点印象吧。” 玛利亚制止了威尔曼,说他如果在这样下去就要把人给吓跑了。然后继续他之前的那个话头,说:“二月,你好好想一想。” “你六岁那一年的生日,十月二十一日。你的父母,也就是拓和跟明志,为你准备了一场很棒的生日宴会,邀请了许多亲友,我和威尔曼也在其中。还说是很重要的样子,邀请的人最好都到场什么的。” “当时我们还在读大学,从国外匆匆忙忙申请了对外交流修学,然后就来到了日本,参加了你的生日宴,然后就在这里的大学呆了一年,在你七岁生日之前回去意大利继续攻读。” “——你忘了吗?” 白井二月抿了抿嘴,“抱歉。” “不用道歉,二月,这可不是你的错。——来,我们试着回忆一下。那天拓和跟明志送给我们的,是什么呢?不用着急,你猜猜看也可以。” 既然是猜猜看的话,白井二月会喜欢他们也拥有强大灵力的这一事实。而且,就算是错误答案,把现在的氛围软化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她说:“很厉害的符咒……什么的。我觉得是。” 绘德麻里亚沉默了一会,“……你这是猜的?” “猜的。” “你真的都忘了吗?” “都忘了。” “全部?” “全部。” 威尔曼拿出手机,低着头往前走。 原本绅士的礼仪是不让他这么做的。 · 他们到达了那个地方。白井二月总感觉他们是绕了一圈,但其实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看出其中还是有些差别的。这里给人感觉缺乏人气,但是又十分整洁——一看就是有人来定期打扫,应当就是绘德夫妇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白井二月感觉到了熟悉。熟悉到了,在他们的默许下,凭借直觉可以找到一间让她感到更加熟悉的房间。 纸门上的涂鸦、门框上量身高画下的笔迹。 都是那么熟悉。 绘德麻里亚走上前来拍拍她的肩,“想起来了吗?” “……没有。” 她叹了口气,从威尔曼手中接过一串钥匙,然后递给白井二月。 “不急的。慢慢来。还有啊,”她顿了顿,将原本温和的声音更加柔和下来,“生日快乐,二月。” 接过了这串钥匙,二月的眼睛睁得很大,像是惊喜,又像是以外。突然地,她又背过身去。 只听见绘德麻里亚继续说道:“欢迎回家。” “嗯。” ……好想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