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您好，我是纪凉凉。”刚出浴的少女发尾还带着潮意，她顾不上擦干头发，就匆忙接起了电话。　　“我是程陆的父亲。”　　纪凉凉用毛巾擦头发的动作一僵，沉默了半晌：“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我们谈谈吧。”办公室里的程岳轻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她干脆地就要挂断电话：“我认为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还是你觉得需要我直接去找纪远？”程岳提高了音量，成功阻止了她的动作。　　“好。”纪凉凉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平静，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继续说：“晚上八点，派人来接我……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你放心，我也一样不想和你有任何牵连。”　　不想有牵连吗？　　纪凉凉抚上心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　　她一直在骗自己，假装过去的那些回忆都不存在，但是心底的失落感告诉她，其实那些事从未过去。就像旧伤疤，虽然已经不会痛，但是那道痕迹永远无法消除。　　　　像游魂一样飘出屋子，纪凉凉在走廊上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纪凉凉，你还好吗？”章离伸手在她眼前晃晃，她没有焦距的眼神看起来太过吓人，因为程陆的嘱咐，他不得不表示一下对她的关心。　　纪凉凉歪着头，似有些疑惑地问：“章离？”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清除脑海里繁杂的思绪，“程陆在哪儿？”　　从他和陆柔离开以后，纪凉凉就再也没见过他，程岳的一通电话让她不由得怀疑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　　“听说是家里有点事，他没有告诉你吗？”章离皱眉，还是有些不放心，“你真的没事吗？程陆昨天还特意打电话过来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可不能出事。”　　“我没事。”纪凉凉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程陆最近处境可能不太好，你记得多提醒他一下。”　　章离突然笑了：“程陆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一定会很开心的。”　　纪凉凉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　　　　八点已到，纪凉凉的手机铃声如约响起。　　章离看到她脸色大变，握着手机的手不易察觉地颤抖，心道有古怪，连忙开车，远远坠在她所上的车后面。　　“喂，程陆，纪凉凉她好像……去见了你父亲。”　　“什么？”程陆大惊失色，手中的电话还没挂断，就被他随手扔在地上。他顾不得其他，一路跑下楼，就要往外冲。　　“拦住他。”陆柔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程陆心里咯噔一下，就见两个保镖大步走来，挡住了大门的方向。　　他回过头，几乎是大吼着对陆柔说：“让他们让开。”　　“这是你对我说话应该用的语气吗？”陆柔抬高下巴，眯着眼看他。　　程陆小时候是极其依赖她这个母亲的，不管她如何疾言厉色，他都会默默承受她所有的打骂，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乐颠颠跟在她身后。　　可是这一切都在遇见程暖之后变了，程陆第一次反抗她的命令就是因为程暖，之后他变得愈加不听话，到最后根本无法掌控，甚至连一句“妈妈”都不愿意叫了。　　“我亲爱的儿子。”她拍拍程陆的脸颊，惹得他厌恶地偏头，“是时候该回忆一下我以前对你的教导了，你马上就要正式成为程家的继承人了，可不能再任性了。”　　陆柔挥挥手，对两个保镖下令：“看好他，下周宴会结束之前别让他离开别墅一步，否则……”　　“是。”保镖听到她威胁的话，立马应道，“我们会看好少爷的。”　　　　“这么多年不见，程先生的排场依旧是那么大。”纪凉凉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不加糖的咖啡，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不及她心里的苦。　　“话不多说，你要怎样才能离开程陆？开个条件，我尽力满足你。”程岳板着一张脸，无形的气势油然而生，这才是集团总裁真正的样子，和在陆柔面前百依百顺的那副模样完全不同。　　纪凉凉一手托腮，一手拿着勺子搅拌杯里的液体。“程先生倒是好大手笔，只可惜，你觉得以纪家的实力是什么我办不到而你可以做到的呢？”她拖长了语调，刻意用慢悠悠的语气来说话，“人啊，还是不要太自以为是的好。”　　“我想你也不愿意把这件事闹大，毕竟你参加的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在这个时候出点意外，可是得不偿失，对吧？”　　“你威胁我？”纪凉凉拍桌而起，“程先生，我敬你是长辈，才答应来见你，你可不要以为我怕了你。即便是我现在没办法独自承受你的那些手段，但你可别忘了，我姓纪。”　　“就算你现在是纪家人又怎样？你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了吗？程陆是你可以招惹的人，吗？”程岳不甘示弱，猛地起身，大手一挥，桌上的杯碟跌了一地，碎片飞溅。　　纪凉凉笑得嘲讽：“我招惹他？你要搞清楚，是你儿子死皮赖脸凑上来，他还真不愧是那个女人的孩子，一样的不要脸！”　　啪！　　程岳一时气急，甩了她一耳光。“没教养的东西，说话口无遮拦。”　　捂着半边脸颊，纪凉凉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一巴掌来的又快又狠，她没有防备，根本来不及躲闪。十年来，纪家人都把她视若珍宝，更别说打她了，今天这一下让她回忆起了久违的感觉。　　“是啊，我是没教养。我从小无父无母，要不是小舅舅收养我，我恐怕早就死在医院里了。”她凄然道，“程先生要是对此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也没办法，毕竟你也见不到死人，更没法和他们抱怨我的家教了。”　　程岳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但事已至此，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目的。“我再说一次，离程陆远点，否则有你后悔的时候。”　　“你想让谁后悔？”一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惊得程岳出了一身冷汗。　　“小舅舅！”纪凉凉惊喜又惊讶地看到西装革履的纪远，忍不住惊呼出声，装作随意地侧了侧脸，想要藏起那个红色的巴掌印。　　“别躲了。”纪远扳过她的头，查看过她脸颊的红痕，掩饰不住地愤怒和心疼。“程岳。”他冰冷的眼神像利箭一样射向一旁的人，“谁给你的胆子欺负她？”　　见到纪凉凉有人撑腰，程岳也不想再多纠缠，他知道以自己手下的势力还远远比不过纪远，只能暂避锋芒。“纪远，看好你家的人，好好问问她究竟做了什么，你会感谢我的。”他用手帕用力擦了擦掌心，仿佛碰到过什么脏东西一样，然后一脸嫌弃地扔掉。　　纪远转向纪凉凉，看到她闪躲的眼神，挑挑眉：“我的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请吧。”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满意地看着他负气离开，拉过一张椅子在桌前坐下。“说吧，怎么回事。”　　纪凉凉垂下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子，小声回答：“程陆和我正巧参加了同一个比赛，我不是故意的，但是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对我穷追不舍的。”　　纪远沉着脸，许久没有说话，只是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就像两人的心情一般压抑。　　“纪凉凉，不要忘了你名字的含义，不要忘了你曾经和我保证过的事情。”　　离程家人远远的，再也不要和他们有任何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