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来到2024年的2月,离大年三十除夕夜也就只剩下一周的时间。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惯,过完除夕,这一年才算完。
公司的年终尾牙就安排在2月2日的晚上,全公司近1000号人齐聚一堂。这是一个欢庆的晚会。
2023年是疫情三年全面放开后的第一年,全球市场环境并没有预料中的那样迎来全面复苏,相反,许多企业许多人甚至感受到了比疫情三年更冷的寒意。国外热战、冷战不断,贸易摩擦、金融对战愈演愈烈。国人消费市场萎靡不振,三年疫情让人们的消费观念更趋于保守,房地产行业的惨淡进一步限制了人们的消费欲望和能力。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公司逆市增长,销量和利润都较前一年有了近20%的提升,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绩,也是一个值得骄傲的成绩。而且这个成绩,是在公司内部经营管理团队调整的过程中取得,更是难得可贵。
钱总退居幕后,蓝洁接手上位,我的异军突起与蓝洁搭档,构成了公司新的经营领导核心,不但弥补了钱总退出后的空缺,还一改公司过去相对稳健保守的做事风格,形成了一个更为年轻,活跃和积极向上的奋斗气氛。
蓝洁虽然是女性,行事作风却颇为大气,决策果断,敢做敢为。当2023年全年的财力报表递到蓝洁的手上后,蓝洁果断地一拍板,全员年终奖金多发一个月工资。消息传开,公司上上下下一片欢腾,对蓝洁的赞美之声如潮水般涌现,再也没人敢在私下里称蓝洁为“冷美人”。连带着,我也沾了不少光。不知就里的人,都对我跟蓝洁这对黄金搭档寄予厚望,“金童玉女”的标签连我这个脸比墙厚的四十老人听了也觉得脸红。蓝洁倒是无所谓,还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了一句:本小姐本就是冰清玉洁的少女一枚,玉女称号名符其实。
看来,皮厚也是做老板的必备条件之一,我做不了老板是修炼还没到家。
年终尾牙晚会公司每年都要搞,已形成了惯例。前三年因疫情的缘故,政府有要求不能举办大规模的聚会而停了三年。今年放开后,早早在两个月前,行政部就开始准备。
吃的,喝得自然不能少;唱的,跳的,每个部门都得至少出一个,多了不限;表彰先进也必不可少。当然,最期待的节目还是抽奖。
公司今年的业绩不错,新上任的蓝总也不是小气的人,再加上她老人家最近几个月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奖品肯定小不了。晚会开始后,员工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就坐着一边欣赏节目,一边等待抽奖环节。至于桌上的美食,好像都已经没有了味道。
蓝洁自然是坐在主桌的主位上。身穿一身紫红色的西服套装,脖子上系了条白丝巾,化着精致的妆容,耳环、项链、手表一个都不少,像是参加一场盛大的婚礼。
我跟肖刚分坐在蓝洁两边。除了我俩,主桌还坐着各个部门的负责人。研发部经理陈大山,计划部经理张雷,采部部经理刘芳,生产部经理何超,品质部经理方雄山,财务部经理宋士勇,新零售事业部经理许舒晴,正好十人。
Alice是昨天从上海飞过来的。随行的还有玛丽和她的直播团队,她们被安排在主桌隔壁的一张桌子上,方便现场拍摄取材与直播。
蓝洁被众星拱月般地坐在正中间,正对舞台,而Alice和芳姐则是紧挨着坐在斜侧一边,两人一坐下来就在嘀咕个不停,见蓝洁和我进来,跟大家一起起身打完招呼后又坐下去继续嘀咕,时不时地朝我们这边瞄上一眼。
蓝洁其实不大喜欢这种热闹嘈杂的场面,特别是怀有身孕后,许多应酬能推就推,不能推就让我去代劳。她更喜欢待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就我们俩人逗乐,探讨探讨人生,规划公司以及孩子的未来。但今天这个场合,她不能不来。
晚会开始后,她先是上台做了一个简短的,鼓舞人心的致辞,然后就坐了回来,意思性地跟同桌的几个骨干喝了几杯后,就示意我们随意,不用理她。蓝洁自然是不喝酒的,也没人敢强劝。桌上别外两个女性芳姐和Alice也借机说不喝酒,陪蓝总喝茶或饮料,忍来肖刚一阵不满,拿起酒瓶就要强行给她们倒酒。
见她们实在不想喝,我只好起来打圆场。
王总:“肖总,喝酒找女孩子算什么,来,要喝我们喝,今天高兴,我们来分个高低。”
肖总:“王总,虽然你们仨都是采购部出来的,你这样护着,是不是有点太偏心了?我们现在可都是你的兵。”
王总:“什么兵呀将的,我们都是来为公司加砖添瓦的。今天机会难得,就想跟肖总多喝两杯,你是不是不敢了?”
肖总:“我不敢,我是怕你喝多了回去跪搓衣板。”
说着,肖刚还向蓝洁瞄了一眼。蓝洁没有理她,却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我一脚。经这么一打岔,肖刚也就不再强行要求Alice和芳姐喝酒,举着杯跟我碰起来。
台上的节目按部门排列,一个接一个演。每换一个部门的节目,主持人都会把这个部门今年的主要业绩通报一下,毫不吝啬赞美之词,整个会场都洋溢着其乐融融的气氛。演员都是公司自己的员工,都不是专业的,演得好有掌声,演砸了也有口哨声和哄堂大笑声。忙活了一年,到年底,大家就图一乐。
轮到新零售事部的时候,主持人赞美之词连我自己都不忍听下去了,连忙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杯,用来掩饰内心的尴尬。
蓝洁伸手在我的腿上捏了一把。
蓝总:“这词是不是你自己写的?现在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王总:“不是,绝对不是。回头我就去找写词的人算账,给她个大红包。”
蓝洁瞬间就翻出了一个白眼。
蓝总:“你们准备了什么节目?”
王总:“节目?我不知道呀,我把任务丢给玛丽就没管了。有一个专业的才艺主播,还操这个心干嘛。”
出乎意料的是,当主持人念完赞歌一样的台词后,起身上台的竟然是同桌的Alice。Alice把外套一脱,里面竟然穿着一身白色汉服。之前穿着外套,我只注意到Alice今天穿的裙子有点宽松和复杂。Alice起身后,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一个华丽转身,直奔舞台。
Alice一身白衣,仙气飘飘地走上台,台下立即响一阵哄闹,掌声,口哨声时起彼伏,叫好声连绵不断。刚才蓝洁上台的时候,虽然也很惊艳,却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这样起哄。随着音乐响起,Alice缓缓走向舞台中央,然后又向前迈了两步,拉近了与台下观众的距离。
随着音乐响起,一首熟悉的旋律让会场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刀郎的《花妖》,一首今年最为流行的歌曲,一首足以比肩《梁祝》的爱情歌曲。归隐十年的刀郎,今年用一张《山歌廖哉》专辑强势回归,其中代表作《花妖》更是把青年男女爱而不得的缠绵与凄苦演唱得淋漓尽致。
“我是那年轮上流浪的眼泪,
你仍然能闻到风中的胭脂味。
我若是将诺言刻在那江畔上,
一江水冷月光满城的汪洋。”
Alice的音乐细胞其实并不好,唱歌只能说是不难听。但这首《花妖》一开口,就知道是认真练过的。熟悉的旋律,入人心扉的歌词,加上Alice仙气飘飘的汉服装扮,却成了今晚难得的一个吸睛好节目。
Alice在舞台上缓缓地边走边喝,头微微上抬,像是在眺望远方的爱人,追忆曾经的美好。
“我在时间的树下等了你很久,
尘凡儿缠我谤我笑我白了头。
你看那天边追逐落日的纸鸢,
像一盏回首道别夤夜的风灯。
我的心似流沙放逐在车辙旁,
他日你若再返必颠沛在世上。
若遇那秋夜雨倦鸟也淋淋,
那却是花墙下弥留的枯黄。”
这首歌一问世,就受众人喜爱,因为歌的旋律,更因为歌词内容中的意境。千人唱,千般味;万人听,万人伤。Alice选这首歌,唱这首歌的滋味,我听出来了,芳姐听出来了,蓝洁也听出来了。当Alice唱到第二句的时候,蓝洁的一只脚就踩在我的鞋面上没有松开过。
“君住在钱塘东,
妾在临安北。
君去时褐衣红,
小奴家腰上黄。
寻差了罗盘经,
错投在泉亭。
奴辗转到杭城,
君又生余杭。”
当Alice唱到副歌部分,头抬得更高,声音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沙哑。摄影师也识趣地及时给Alice的脸部来了一个特写,两边的大屏幕上,Alice脸庞上的两行清泪清晰可见。千人的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被Alice的歌声带入了意境中,也被Alice真情的演绎所感动,纷纷在心里猜想这其中的故事。蓝洁踩在我鞋面上的脚也不知什么时候移开了,转而用手在我的腰间狠狠地捏了一把。
蓝洁:“都是你造的孽!”
我强忍着腰间的疼痛,假装没有听到蓝洁在我耳边的批判,而是悄无声息地地抚慰自己更为绞痛的心。
Alice,终究是我负了你。
现实的场景不允许我内疚太久,被一阵长久热烈的掌握拉回现实。看到Alice已经又穿上了外套,回到了餐桌边,脸上的泪痕已经在她转身走下舞台的那一刻擦去。芳姐站起来,帮Alice拉开椅子,用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人的视线,细心地用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纸巾又帮Alice在脸上擦了擦。等Alice坐稳后,肖总起头,同桌的人都举杯为Alice的成功表演祝贺。
至始至终,Alice都没有看我一眼。蓝洁很大气,夸奖Alice不但工作做得好,歌也唱得好,是公司难得的能文能武的人才。
有了Alice的珠玉在前,后面的几个节目引起现场反应就平淡多了。只有中间掺杂的抽奖环节才引发大家的高度热情。
肖刚上台把二等抽了出来。中奖的人自然兴高采烈,没中的人也在大声地给自己鼓气。还有一等奖,特等奖。
我上台把一等抽出来后,间隔了两个节目,就是蓝洁上台抽本年度的特等奖,一共三名,每个奖金元。三名中奖的幸运儿被生产部包圆了,从概率学的角度,这也很合理。
到此,整个晚会差不多可以结束了。今年中奖的人数和奖金并没有像会前大家期待的那样比往年高。台下没有中奖的人有些失望,一部分人开始起哄,一开始是一两个人喊,再后来,全场大部分人都在一起高喊:
“蓝部,加鸡腿!”
“蓝总,加鸡腿!”
蓝洁也不生气,就站在台上笑盈盈看着台下起哄。等大家喊差不多了,才拿起话筒。
蓝洁:“加鸡腿,没问题!但吃饭总不能只有菜没有饭吧?谁上来表演一个节目,我就安排加餐。”
闻言,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的,就是没有敢上去。
蓝洁:“看来是没人上来了。可我刚才已经让财务部准备了5个的红包,总不能又收回去吧?”
“哇!”
蓝洁:“这样吧,我来点将,点到谁,谁就上来表演、抽奖,如何?”
听蓝洁这么一说,现场又立刻安静了下来,之前起哄得最凶的几个人也坐了下来,担心被蓝洁点到。蓝洁装模作样的在会场上找了一圈,然后把视线投到了主桌上。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
蓝洁:“王总,请你上台来。”
“哄”的一声,现场立即炸锅。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
“王总!”
“王总!”
我在肖刚夸张的近在耳边的鼓掌声中苦笑着上了台。蓝洁很贴心地把话筒递在了我手上。看着蓝洁那一脸得意的笑容,我的右手差点没忍住直接一巴掌拍在蓝洁的翘臀上。
蓝洁把自己手上的话筒放到身后,凑近我说了一句:
“人家给你唱了首歌,你总得回一个吧?”
我有样学样,也把手上的话筒放到身后。
“等着,回去家法伺候。”
蓝洁笑而不语,直接下了台。赶鸭子上架的我,调整了一下呼吸,拿起话筒走到了舞台边沿。
王总:“我不会跳舞。”
台下:“翻个跟斗也行。”
现场立即“哄”的一声,我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找不到人。
王总:“我也不会唱歌。”
台下:“随便吼两嗓子,我们闭着耳朵听。”
现场又是“哄”的一声,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也找不到人。
王总:“你们就尽情地起哄吧,谁大声,谁不中奖。”
台下:“王总,别磨叽了,我还等着领红包呢。”
王总:“谁?刚才是谁在说话?你上来表演一个,我直接给你发红包。”
没有人上来。
王总:“唉,看来不表演一个是不行了。相较于翻跟斗,我还是吼两嗓子吧。反正,折磨的又不是我的耳朵。”
我跟现场的音乐师沟通了一下,让音乐师放了一首同样是刀郎的曲子《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