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太妃可还好。”
隔着老远,太子便听到摔打的声音,这一句不过是客气一句。
“您若有什么,让奴婢……”小宫女一句话不等说完,便察觉到自己逾矩,跪下求饶。
“孤这点气量还是有的,起吧,在门外候着。”
“是。”
随着新帝踏入殿内,再无打砸声音,反而划过一声沉吟。
本就旧伤难愈,近来又无龙气所吸,成为太妃再受不到什么庇护的贵太妃脸色惨白。
新帝靠近一步,贵太妃便猛吐一口血。
“你想如何?”
“这话该是孤问你吧。”
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让贵太妃心惊肉跳,难不成他知道什么了?
不,绝不可能。
心神摇曳间,暗中窥探许久,蓄力许久,只等一个机会的残魂一冲而起。
贵太妃瘫倒在地,一张脸狰狞到了极致,似乎有什么在拉扯,想要将其撕成几半,却又奈何不得退缩些许。
良久,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民妇乃衮州府下青头崖人士,当年因本地县令献媚,将我从夫君身边夺走献于先皇,此后种种……今儿民妇甘愿留下遗书谢罪,只求陛下将我一把火烧了,若有可能,将我骨灰与夫君合葬。”
这番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到最后更是哽咽不成声。
好在这些新帝在为太子时查过数遍,这才能听得清楚。
从未想过如此可能,却又觉得又该如此的新帝一时语塞,“你,她……”
“当日她引我,我问过有何条件,本想着付出报酬,便不怕,她曾言可让我归家,哈哈哈……终究是我太天真,我这具身子不干净,可我的心与这仅剩的残魂还是干净的。”
“我曾听此人喊过什么主人,更曾吸过不少龙气,咳咳,噗。”
一句话尚不等说完,其人面如金纸,努力仰头道:“民妇将所知已告知陛下,陛下可否,可否,”
“朕准你与先夫合葬。”
刚还面如金纸的人脸上开始出现血色,眉眼皆是喜悦,无需人扶,快步走到书桌前。
提笔落字。
正是刚所言的遗书。
虽是同一副身体,其言行举止可谓天差地别。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其人又令拿出一张纸,写下当日地址。
“陛下还是早些离去吧。”一句话说完,新帝便知其已是穷弩之末。
拿起那张写好地址的纸,新帝只道一句:“朕拿未来子孙与天下向你保证,定让你与先夫合葬。”
其人展颜一笑,盈盈一拜。
那样的美,饶是新帝都不由恍惚一瞬。
只是这份美如烟花绚丽又如烟花短暂,新帝叹息一声,收好纸张快步走出。
湛湛蓝天下偶有飞鸟掠过,万里无云。
为表孝道,新帝虽已参政,因太上皇多日昏迷依旧留在乾清宫休养。
奈何不知哪个宫人碎嘴,听闻爱妃搬离,恰好清醒的太上皇听到,硬要陪着贵妃。
一时宫内人仰马翻。
瞧着新帝到来,无数人下跪行礼,太上皇心腹太监更是眼泪汪汪请求道:“陛下,您去劝劝太上皇吧。”
当日圣旨定下时,他是头一个带头下跪口称新皇之人,而后敲打一众宫人,安心陪在太上皇身边,甚至让其徒弟前来示好,汇报几个皇子安插人手一事。
投桃报李,新帝自然礼遇如此知情识趣的人。
此刻听闻一番哭诉,新帝想着刚见贵妃的模样,若这个灵魂在,怕是不愿见父皇。
“孤去瞧瞧。”
新帝刚一进殿,迎面砸来一碗汤药。
苦涩的气味伴着龙涎香蔓延开来,与当日被责骂如出一辙。
不同的是那日缭绕的是茶香,太上皇彼时还是皇帝,中气十足。
而今,便是怒斥宫人的话都说的有气无力。
哪怕近期太上皇清醒时候甚少,这样感受到父皇再不年轻,又加之刚贵太妃濒死之相,新帝喉头一哽。
无论如何,这都是他的父皇,从小教养他的父皇。
虽君臣在前,可当年的种种,亲自教养一口一个阿成,满腔慈父更胜寻常人家。
“父皇莫要生气,龙体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