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都坐立难安,几轮眼色交换过后,有一人率先站起来离了席,找到秦砚川道:
“秦兄,我坐那桌不便,可否给我另置一个席位?”
他一走,其他人更是坐不住,纷纷起身去找秦砚川要求换席。
秦家老爷也知道他们的顾虑,这来的都是客,人家不愿意坐那桌,他们又岂能让客人不安逸。
于是叫下人另置了一张桌子,原本坐沈知远那桌的进士便都过去了。
这下那桌只剩下了沈知远一人。
旁桌的人看这情形,甚至都合力把自己席面的桌子往旁边挪了挪,好像生怕沾了晦气。
秦砚川看着心中不忍,但却又无能为力。
也怪不得那些进士,谢侯爷在京中权势滔天,进士授官又在即。
若是谁惹了谢侯爷不快,谢侯爷出手在授官的事情上干预一下,京官和外放官之间,可是天壤之别。
沈知远搁在桌面下的手紧紧攥住了衣袍,这谢淮礼到底要羞辱他到如何地步?!
他如今成了这模样,云灵镇是回不了了。
就算仕途已无望,他还想凭他的才学在京陵城混口饭吃。
现在人人都看出了他得罪了谢侯爷,都像瘟神一样避着他。
今天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得他在京陵城臭名昭着了,到时他还能找到活路吗?!
他心中又愤懑又绝望,满脸死灰,抬头却看见程娇娘被拥在谢淮礼身侧言笑晏晏。
连程家一家子都坐在首席上,跟着程娇娘成了秦府的座上宾。
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可没人能回答他,开席了,再无人来搭理他。
秦老爷带着女儿和姑爷开始在各桌间走动敬酒,敬酒环节一开始,谢淮礼坐的那桌立刻成了全场焦点。
所有宾客都排着队过去给谢淮礼敬酒,但他连酒杯都未碰,只对每个过来的人略略点了头。
他们又开始巴结桌上的程老爹,给程老爹敬酒。
程老爹不敢像谢淮礼那样拿派头,老老实实一杯一杯回敬。
他一个庄稼人,以前喝酒喝得少,不胜酒力,没一会儿就喝了个大红脸。
程娇娘看得担心不已,让他少喝点,谢淮礼也跟他说不必都回敬,但程老爹只怕得罪人,不敢不喝。
北边树林的风波好似已经完全过去,场面恢复了热闹喜庆,每个人都在笑闹,在起哄,在喝彩。
唯独沈知远,一个人像被困在了结界中。
所有人都绕着他的桌子走,他抬不了胳膊,吃不了东西,像个乞丐一样伏在桌上,和整个场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也不知煎熬了多久,宴席总算近尾声,谢淮礼率先起身,带着程娇娘先走了。
谢淮礼一走,宾客也渐渐散去,沈知远自己走不了,只能等着秦老爷派人来。
秦老爷也无心为难他,等人都走了,便过来招呼他这头。
秦老爷在他身前立了一瞬,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赔礼也好劝慰也好,都没什么意义了。
终究只叹了口气,叫人取了一笔银子来,让小厮将沈知远和银子一起送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