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星期天,只要是放假了,没有了其他的羁绊和负担,白云香似乎有一种,了不起的归零能力,清理掉不必要的杂质,纯净的心灵,随时都能展翅飞翔,漫游在自由自在世界里。
对了,她想起来,给自己起了个很好的名词,叫随物赋形能力。更确切是刘勰的“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超强能耐。醉心于这样的胜景之中,是她生命随时绽放的密码和法宝。
就在这梧桐大道上,白云香的思绪飞得很远,想到自己和外婆在一起的日子,那个自由女神样的小小少女,奔驰在天地间的,无限广阔世界里,老有一种要冲上去,飞奔起来,飞翔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去,追逐地平线的冲动和勇气。
坚信着“没有比脚长的路,没有比人高的山”灿烂生命。如今正是阳春四月,想到自己和小伙伴们,在绿油油的麦田里打滚儿,嬉戏追逐,狂奔,看着天边的彩霞,震撼着夕阳染红天边壮观。
一个人在无极的田野里,雨过天晴,在金色的阳光里,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搪瓷缸子,像个猎人一样,去搜寻着一颗颗,被雨水泡大的,涨得通红的豌豆。颗颗鲜艳,粒粒饱满,就仿佛一颗颗红心,在手中跳荡。谁说红豆一定生南国?北国的红豌豆,一样是迷人光彩夺目。
只是一千多年前的王维发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这倒是真的,此物最相思啊。那竟然是“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漫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见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绿水悠悠,绿水悠悠。”这是曹雪芹的《红豆曲》,林黛玉的悲苦情。
自己怎么能和黛玉相比,她那么有才华,那么美丽动人,只是生不逢时,身体孱弱,心强命不强。不过林黛玉的为情,而奋不顾身,这份勇猛,倒是成为天下女子,惊为天人。
其实,林黛玉就是,作者自己的知心爱人,浪漫情人,只不过是借助,曲笔隐晦表达而已。曹雪芹的伟大,就在于敢于抗拒这个恐怖的毒音:“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还有后来,畅响了几千年后的文字狱里面。曹老先生却横空出世,特立独行狂呼高调:“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子是你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曹雪芹的勇气和胸怀格局,都不是一般的御用文人、学而优则仕的男人,能够比得了的。伟大的曹雪芹,在这些字句间,闪耀在岁月的光芒万丈里。
是啊,三百多年前的曹雪芹,作为一个男人,写出这样的鸿篇巨着,核心点在于他是一个能回归到人性的男人。写出一本惊世骇俗的,爱的宣言书,你是因为曹雪芹心中有爱,真正懂得爱情的真经的人。
在书中,假托什么神僧仙道,女娲补天,神瑛侍者,绛珠仙草,这些云里雾里的虚幻。其实就是作者自己,心中有爱的缘故。
本来嘛,古今中外的爱情神剧,感天动地,惊世骇俗,成为传奇经典,核心点是有个真男人痴情种的存在。中国的《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外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简爱》、《蝴蝶梦》。都是因为一个情痴男人,才演绎着人间爱情神剧。
我们古人留下的《牡丹亭》、《长生殿》、《西厢记》、《红楼梦》都是塑造了一个情痴情种男人。作为天下男人的榜样。
哈哈哈,超越时空的,永远是人的感情啊。感情借助这些文字,超越了有限的生命,和短暂的肉体分离开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好一个文天祥啊!哥们,小女子佩服,你们这些在文字里飞扬的人们。小女子我对文字,也是喜欢的发了狂。像个白痴一样,不分昼夜地胡思乱想,耽误了自己前程,也是在所不惜。只图个饭碗不丢,能在人间活命。
白云香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走出了长长的梧桐大道。走出校门,站在公交车站。看见稀稀拉拉等车人。几乎不看眼前的,这些人的动作和表情,觉得自己时刻,都和古今中外的那些大神在一起神思灵动。
她觉得自己不是行尸走肉,而是形神兼备。用渺小的肉体,托举着自己伟大的灵魂。这平凡普通的肉体,作为自己灵魂的奴仆,给自己的灵魂,做好丫环伺候使命。
车来了,白云香上了车,没有座位,就站着,手里抓着周围的铁杆子,不至于把自己摔倒。车在随时快慢变换,刹车油门的变换里,自己有个抓手,摇摇晃晃的人生路上,也不能没有抓手啊。自己的抓手就是文字的阅读和书写。通过文字来和世界沟通交流。
想起小时候,妈妈作为小学老师,星期天回到外婆家里,像玩游戏一样,就给没上学白云香,用硬纸片,写出一个汉语拼音,写下一个个汉字的偏旁部首。合起来,拼起来,把这一个文字符号,奠基在自己的心里,这种让自己快乐得放不下,痴迷在其中的,这种神奇的游戏。从此,白云香觉得,自己有了根了,有了魂了,有了自己的秘密武器了。
嗯,太好玩了。妈妈说过:一个人,后面再跟人是“从”,上面再加个人,是“众”。那时候,自己才四岁半,不到五岁。自己居然抱着《新华字典》,找这种规律去了。乐此不疲。竟然恨不得,把这本《新华字典》背过,烂熟于心。
没啥可读的参考书,就读这本《新华字典》,终日以它为亲密的伙伴。想想那时候,就开始了,以至于到都来,痴迷在其中,感觉自己简直是疯了。一个另类的小女孩。不信邪的小女孩。没有小女孩样子的“假小子”。
哇塞,真快啊。车在行进中,白云香的心里,一直都是江河直下,奔腾不息着,思绪就这么滔滔不绝地流淌着。人家亡国词人李煜:“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己的没有那么多愁绪,有的是滚滚而来的胡思乱想。
车到了小姨家附近了。白云香下了车。沿着一条熟悉的马路,走进了小姨家的村子。一个南郊蔬菜区的农村。满地的黄瓜、西红柿枝蔓,茄子、辣椒、豆角,路边青青的野草,野花的娇艳和闪烁,时不时地从眼前闪现。
白云香感到,无比的亲切,自由的春风,吹拂着自己的脸庞,像母亲的手,那么温柔,那么欣欣然的喜悦。轻快的脚步,穿越村子里的一家家门前,进了小姨家的大门。
“哎呀,小云,你来了。好久都不见你了!快回屋里歇着。”小姨热情亲切,让白云香的心软化到了,水一样的奔流起来。
小姨的面情神色,一家人的神态语气,都把自己的心,拉回到了外婆那里,仿佛都回到了外婆家,一家人,沐浴在浓浓的亲情中。
是啊,任何时候想起来,就觉得,外婆是大神,带领着大家一起飞。飞到天尽头,享受真正的天堂对话。
越到这种时刻,白云香就觉得,语言的苍白无力,说什么都没法表达,这份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和伟大的爱。那是神祖外婆在召唤。
“姨,我想吃你家的热锅盔,想得我做梦,都流口水呢。”白云香张口说道。
“好啊。你来的正是时候,厨房案板上,有早上我刚烙出来的锅盔,我给你拿一块子去。”小姨转身去厨房。白云香跟在她的身后。
“给,吃吧。这里,还有浆水菜,油泼辣子。红豆稀饭。”
“天呀,都是我外婆的真传啊。”
“那是,我们都是,你外婆的女儿,个个被她培养成人。外婆的味道,会一直流传下去的。”小姨激动地说道。
说是小姨,不是她有多小,是比妈妈,小上六七岁的样子。也有三个儿子了。老大何东升,就是那天,去自己学校了。已经是成年人了。在农村,是个好劳力了。
白云香在小姨家,全身心都是放松的,愉悦快乐包围着她。让她时时处处都有种,回到外婆家的,一种久违的亲切感觉。
外婆的孩子,是天然的带着外婆的真传,真情,真神韵,处处弥漫,时时散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