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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上旬,高考成绩就出来了,哥哥落榜了,这是全家人都预料到的,但还是令爸爸不可思议,毕竟这分数也太低了,六门课总分六百分,哥哥只考了174分,好几门课,就只有个位数。
爸爸觉得把自己的脸给丢尽了。好几天都觉得脸上发烧,浑身酸痛。但爸爸不是一般人,是超人,是当年的学霸。是一校之长啊。自己的光荣是别人不可替代的,无与伦比的。
哥哥人家根本就不关心这个成绩,压根就没当回事,不理睬这个高考的事情。紫云知道人各有命,不必要在意别人的事情。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己的人生,自己去活吧,别人又不能代替自己去活,或者去死。都是自己本人的事情。
紫云想到,自己被外婆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可现在,自己还是无法和外婆呆在一起,而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外婆的身边,和她老人家生活在一起,伺候她老人家,孝顺她老人家,自己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权力,根本没这个资格。
尽管心里一百次一万次无数次地呐喊着,可有什么用呢?紫云自己感觉到特别的无力无助,无可奈何。
紫云这个暑假,可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彷徨,不再纠结,在高一时候的那些个障碍,似乎瞬间神奇得化为乌有了。只是想着一门心思地朝自己的理想狂奔着。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了。这一个多月的学习,紫云有坐火箭的感觉。那是一种神奇的变化,来自那个看不见的地带。
表面上,紫云依然是平凡到不起眼,普通到无人在意,没人会多看她几眼。这些,紫云都不在乎,她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还认死理,不出来,彻底和这个世界做一个切割。免得受到伤害。让自己身心舒服,就变成了紫云每天的功课。
紫云发疯一样地做着只属于自己的那份功课,别的事情,紫云就坚决地,果断地逃离。这就是紫云的逻辑和生命指南。
紫云看起来是无师自通,其实是从爸爸妈妈那里悄悄学来的。紫云就善于观察,尤其喜欢思考,没事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瞎琢磨,胡思乱想是紫云的一大爱好。
那天看报纸,紫云看见那个郭沫若说了句话,科学的春天来了,需要人们的幻想来支撑,浇灌它开花结果。哈哈,紫云一天到晚的,瞎幻想,紫云管这叫异想天开的想入非非。而且,特别好玩的是,紫云还乐此不疲地自觉自愿自己逃离人群,自己单玩,不爱和别人搅和在一起,被别人牵制,就怕受到别人的干扰。
爸爸每天都看《光明日报》、《文汇报》和《参考消息》。紫云有时候,闲了,也会翻翻这些报纸,无形中,在报纸里,找到自己的对胃口的语言词句。逮住一个词,一句话紫云都会兴奋好久,沉迷在这些字字句句的缝隙里的味道和影子,还有一份别人看不到的神秘。紫云在这些文字里捕捉到了。这是紫云自己的秘密,无人能知晓。也没人会关心,留意这些不起眼的边边角角,曲弯拐弯的死胡同。紫云就好这一口,专门钻这些犄角旮旯,老鼠洞一样的地方。而且乐此不疲地固着在里面不出来。
每次走出来的时候,也是神神秘秘地按照自己的眼光和视角,去大胆审视,一会儿是放大镜,一会是望远镜,一会儿又拿出个显微镜来,没完没了地探照审视身边的人物和奇怪的事件。从来不盲从,变成了紫云的惯性思维。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那是八月底的一天,下午,紫云回家吃饭,看见哥哥也坐在身边了,紫云很奇怪,他不是在老家吗?这啥时候冒出来了?紫云听到爸爸说:“梓奇,我看你是念不进去书了,干脆就去找个工作吧。上班了,还能给你挣几个钱呢。”
“我不!我还要念书,这次回到老家,我看到和我从小一起玩大的健娃,考上了大学了,还有三虎,没考上,给我说,补习一年,就能考上大学,上大学是最光荣的事情。我还要再补习一年。”哥哥梓奇说道。
“那好吧,我给你安排个插班生名额,你去补习吧。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珍惜!”爸爸平静地说。
紫云在一旁听着他俩的对话,觉得特别可笑,因为她见过,这个哥哥一看书就睡着了,根本就看不进去书。关键是他压根就静不下来,只喜欢找一帮子人嘻嘻哈哈,胡吃海喝,乱吹牛。他好像特别喜欢热闹,一静下来,就想睡觉。只要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就犯困,发愁。上次,想和紫云说话,紫云也没理他,觉得说的他些话,实在是太幼稚可笑。提不上串儿。
妈妈只顾着给大家盛饭,然后,慢慢地自己吃着饭,一声不吭。
紫云知道,暑假里,哥哥和奶奶走了后,妈妈的身心调整得很好。这开学了,妈妈也要继续上班了。紫云知道妈妈身体不好,特别理解妈妈的苦衷,但又不能替她分担,只能从内心生出无限的怜惜和同情,还有看不见的敬佩。
开学那天上午,紫云按时到了教室报到,高二三班,文科班。班主任是师大中文系毕业的大才子,旬华县有名的教师作家朱佩西,朱老师看起来比紫云的爸爸还大,早就是聪明绝顶的人了,脑门上光光的,远看,还发着亮光。中等个子,身材匀称,高鼻梁,大眼睛,嘴唇薄薄的,一口雪白的牙齿。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声音低低的。紫云感觉朱佩西老师和高一的班主任陈宏光老师,绝对是风格不同的两人。
紫云听说,朱佩西老师,早在自己上师大中文系那会儿,就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自己的作品。一直是一边教书,一边写作,几十年来,作品从来就没断过。学校当然,让朱老师做文科班的班主任了。
报到那天,注册发书排座位,这些老生常谈的程序,紫云都很顺利地配合完成,因为自己早把这些外在的东西,放置在消遣顺道的平常模式里了。只是随风飘荡着,让自己处于省力的状态。
朱佩西老师,给紫云报到的时候,他知道紫云的情况,早了解到紫云的各门功课成绩。只是很礼貌地对紫云笑笑,没多说什么。紫云还是坐在第三排的位置,这次同桌是个女孩。听说学习也很厉害。成绩好得不得了。
高二年级新学期,正式开始了,紫云还像平常一样,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朱佩西老师是语文老师兼任文科班班主任。紫云发现这个朱佩西老师雪白的牙齿,的确是很引人注目,因为老师吃的就是开口饭,每天靠的就是一张嘴,朱佩西老师的脑门放着光,脸上也放着光,显得那一口牙齿也闪着白光。他说话声音不高,柔柔的,一板一眼,娓娓道来,像一池清澈的泉水,像山间的小溪,潺潺流过,沁人心脾,让人迷醉。充满着诗情画意。一节语文课下来,紫云彻底被带入进去,身临其境,乐而忘归。
那天朱老师给大家讲起了自己和文学的故事,自己沉迷于写作,成为一个文学少年的美丽故事。讲得很动容,讲得很浪漫,讲得紫云心驰神往,讲的这些文科班的同学,个个都美美地,自动编织起,个人的海市蜃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