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萧承宇勉强睁了一下眼睛，就看见并肩而来的萧承暄和影信然。

萧承宇忽地紧抓住清逸的手腕，那一瞬间的感觉令他心惊不已，手里的腕子瘦得只剩下骨头，只有一层薄薄的皮包着。

他不敢去看清逸的脸，就看着萧承暄。

“他的罪孽皆因我而起。这雷劫，由我来受。牵连的人命，由我来还，我来为那些死去的人陪葬。暄弟，你放过他。”

萧承宇说完就是一阵的咳，咳得惊天动地，咳出的血溅得到处都是，零星到了清逸脸上，沾在他的眼睫。

“种下的因果尽已消了，我自然没理由不放过他。”

萧承宇就笑了，糊了一脸血，却是第一次让人觉得他的笑是真的很温柔，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成分。

他好像终于有勇气去看清逸一眼了，抬起手想要去碰他的脸，又在咫尺之处止住。

清逸低头看着他，瞳眸黑沉沉的，不复初见时的光亮，宛如一滩死透了的水，激不起一点波澜。

他爱一个人就会爱到极致，不掺杂任何的怨与憎。

恨一个人也一样恨到极致，不带有分毫的欢喜爱意。

他终究是把那个满眼是他的小蛇给弄丢了。

萧承宇低头苦笑一声，有血不断的从他嘴里流出来，但他仿若无知无觉一样，费力的在兜里找什么东西。

然后他扒拉出一颗婴孩拳头大小的珠子，金色的，没有光泽。

他手上全是纵横的伤口，尽是血，他稳稳握着那颗珠子递到清逸的面前。

“我给你要回来了。”他说，“我后来才知道，生命中有比双腿恢复如常更重要的东西，是我醒悟得太晚。”

清逸眼中微动，伸手拿起那颗珠子。

萧承宇又笑。

“欠你的，我都还你，我不求你原谅。”他抬头望着天，眼眸逐渐涣散，“我就要死了，你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清逸低着头看那颗珠子，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也没伸手去抱他。

萧承宇就这样闭上了眼睛，魂魄离体的时候，他看见清逸站起身来，而他的身体没有了支撑，倒在血泊里。

“能再见到你，我很高兴。”

然而清逸不知听没听见，已经背对着他走远，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魂飞魄散不是危言耸听。

萧承宇能支撑到现在，全靠清逸那颗内丹的力量，寻常人怕是没受完雷劫就已经没气儿了。

魂魄消散的那一刻，萧承宇嘴唇微动了一下，似乎说的是，“我爱你，清逸。”

走远去的人背影似乎是顿了一下，然终归是没有停下，径直走到了萧承暄跟前。

“国师。”

“萧承宇死了。”

“我知道。”清逸低着头，黑眸里死寂一片，“我爱过他的，但我早已不要他了。”

当初那一切有多刻骨铭心，现在就有多平淡。

清逸把手中的珠子递给萧承暄。

“我犯了杀孽，你治我的罪吧。”他说。

萧承暄接过那颗珠子，手指和清逸的皮肤有一瞬的接触。

清逸瑟缩了一下，猛地收回手。

“抱歉，我有点草木皆兵了。”

当初那些事情给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创伤，自那以后，他再无法毫无负担的与除了瑜瑭以外的人有哪怕一点肢体接触。

就算他心里能完全不计前嫌，他也再无法去抱濒死的萧承宇了。

不光是萧承宇，所有人都一样，那会让他感到很恶心，对他自己。

多脏啊。

“没关系。”萧承暄说，“清逸，你无罪。”

“那我走了。”

他说完竟是毫无留恋，包括萧承暄手里那颗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