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问题萧盼盼曾经思索过，但并不系统，毕竟她不是这方面的专家。

在大脑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她尝试着解释道：

“归结一下是外在和内在，两个方面的原因。外在原因是糟糕的社会背景和一系列巧合的叠加。内在原因则更复杂，你可以理解为结构性大危机的总爆发。两者相加之后，直接导致整个秦帝国失去了纠错的机会和能力。”

嬴政注意到了李斯，王绾等人的困惑，他也困惑，这个结构性危机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一样在关注光幕的历代统治群体也十分不理解，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秦国灭亡的原因是非常直观的，就是暴虐，这结构性危机是什么？他们摸不着头脑。

更让他们感到好奇的是，这后世的人的思路为什么会如此的怪异，仿佛彻底跳脱出了他们认知的世界一样，思考方式完全可以用另辟蹊径来形容。

“先说外在原因吧。”萧盼盼继续说道，“首先是关中和中原腹地的军力空虚。”

秦始皇和王翦，蒙恬，尉缭等人都对视了一眼，这个说法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自商鞅变法以来，兵力空虚这四个字和秦国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在您一统天下后，相继发动北伐和南征两次大规模战争。北伐的目的是收服河套，南征的目的是控制百越。这两场战争直接动员的兵力和人力超过了八十万，所调动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

“虽然两场战争都胜利了，但直接的结果就是关中和中原的兵力，物力，人力都被大量的消耗，客观上为农民起义和六国复辟提供了有力条件。到中原大地再次燃起战火时，秦国最后的名将章邯，不得不用囚徒和劳工组成兵员来应对起义军和旧贵族。”

正在府衙里的小院里办公的章邯听到自己的名字时，心中不免一喜，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未来会有一番真正的大作为。只是，最后的名将。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第二个，六国旧臣和百姓的联袂反抗。”

萧盼盼顿了顿，“在您一统天下后，自然的收编了大量的六国官吏，这无可厚非，因为你需要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去治理国家。但问题就在这里，人家凭什么帮你？要知道，从春秋算起到您一统天下，华夏大地事实上已经分裂超过五百年了。”

“凭什么？”嬴政咀嚼着这个词语。

“每个地区的百姓都已经演化出了属于自己的生活习惯，甚至语言文字。大一统这种事，在他们看来并不是理所应当的。特别是对于六国的旧官僚们而言，从成为秦国官吏的那一天起，他们本质上就经历了一次阶级滑落，从过去可能的国相，降级成了郡守。”

“阶级滑落！说得好！”无数六国的旧官僚兴奋的说道。

“除此之外还有文化和理念的差异。”萧盼盼想了想，“从张良在对您进行了刺杀后能从容逃脱，到项羽，项梁能在吴地几乎是公然的训练私兵，都证明了您的整个官僚系统存在着对朝廷的巨大不忠。”

嬴政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彻底记住了四个名字，刘邦，张良，项羽，项梁。

此时的张良倒是无所谓，他已经没有兴趣再去刺杀嬴政了。

项梁也是不屑的一笑，出了一身汗的他心情十分舒畅，因为他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

“第三个原因是大量的工程和徭役，使得百姓民不聊生。刚刚已经说了，六国旧官吏跟百姓对大秦都有着巨大的抵触心理。但其实百姓的抵触心理能有多少了？无论是六国的官，还是秦国的官，换谁来，他们都是被欺压的对象，就看谁欺压的轻一点而已。”

萧盼盼的表情有些无奈。

“所以，在战乱了五百多年后，老百姓们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可这一点您并没有做到，不仅发动了我之前说的两场大规模战役，同时还上马了大量的工程，直接结果就是让整个华夏大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罐，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我大秦的徭役制度并不苛刻。”秦始皇给出了一个回答。

萧盼盼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

“是的，从我们这个时代找到的史料记录来看，秦国的徭役管饭，还有一定的工钱，虽然不多，而且还发放夏衣，冬衣，然后执行的时间也不长。但所有的制度都是靠人去执行的，我们的法律还明确规定要搞八小时工作制了。”

“八小时？四个时辰！”听见这样的制度安排，一众古人都震惊了。

萧盼盼沉默了片刻后，问道，“实事求是的说一句，那些人，您真的在乎吗？”

嬴政微微一愣，同时眼中也闪过一道寒芒。

离心离德的官吏在上，渴求稳定的黔首在下，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个现实，法度已经崩溃。你说管饭，一口饭也是饭；你说发衣服，发了再收回来也是发；你说只做一个月，但随时可以变成两个月，甚至一年。

“更何况您上马了太多的工程了。阿房宫，皇陵，直道，驰道，长城。大哥，这天下哪有这么多黔首给你挥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