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的心此时已经坠落到了谷底。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来,他都是非常自信的。这种自信来源于文人特有的优越感,是一种自以为对社会,对世道发展变化的全方位掌握,在他们的认知世界里,一个国家的发展只有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推进才是正确的。
而这种理解的根基源于精英士大夫群体无比渴望的三代之治。
朱高炽也是有着这种渴望的,而且无比强烈,因为他知道自己无法在武功上和自己的父亲,甚至和自己的弟弟去比较。
所以他迫切的希望去建立一个能青史留名的文治盛世。
但现在,他的这种希望已经被这个未来女子彻底浇灭了。
首先是来自世界观破碎的打击,萧盼盼道出了三代之治的真相,那个他向往的时代并非书里描述的模样,这直接让他心神动摇。
其次是对社会发展规律的进一步认识,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曾经学的所有知识,和社会运作的真实现状是存在巨大偏差的。
最后是自己和自己儿子执政以后给整个大明带来的负面影响,这一点无疑是致命的,比寿数不长还致命。
其实从萧盼盼公布养生之法后开始,他就一直在努力的去照做,试图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好一些。
但怎么像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不会变成原本历史上的那个朱高炽将是比保持身体健康还要艰难的大问题,而且这个问题会随着萧盼盼将仁宣以来可能发生的糟糕情况和盘托出后,被不断的,持续的放大。
他的这份想法也立刻应验了。
“宣德五年,工部尚书黄福表达过自己的观点,他说道,永乐间,虽营建北京,南征交趾,北伐沙漠,而供给未尝乏绝。近来以来,无大营造,征伐之费,当有数年之积,而仓粮每岁仅足,设有水旱之灾,征调之用,将何以给之?”
萧盼盼摊手,“所以钱去哪了?”
朱棣忍不住又瞥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眼神里的失望已经毫不掩饰了。
只是此时的朱高炽已经完全陷入到了自己内心的巨大动荡之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的那抹眼神。
“嘉靖时期,协助张璁变法的霍韬也评价过,世传三杨入阁,极一时勋名之盛,不知三杨坏我太祖之法已多矣。上下要安,苟且度日,卒始正统之乱。”
不要再说了。朱高炽在心里默念道。
“弘治时期,主管边地的大臣马文升也给出过自己的态度。言天下之安危系武备之修否,我太祖高皇帝以武功定天下,凡私役一军,私借一马者,皆有重罚,虽有兴三造竟不劳军,三十馀年海内晏然。”
“太宗文皇帝迁都北平,于武备尤为注意,故出塞千里,胡虏远遯。宣德以来武备渐弛,迨至正统,民不知兵,所以有土木堡之败迩。”
萧盼盼摇头一叹,“连当时隔壁的朝鲜棒子都觉得这对父子言过其实,特别是朱高炽在处理安南问题上的表现,让他们觉得这个皇帝毫无胆气。”
“因为安南最终难以收拾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在当时明军占据巨大优势的情况下,下令让前线的将领用仁义去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