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对视,空气里都快摩擦出火星。
砰——!
偏偏在气氛最紧张的时候,私厢门被推开,服务生拿着钥匙在前,周以聪的手掌狠狠拍在门上,龙七和她的视线都挪过去,周以聪近乎吼出声:“闹够了没?我可以带人走了吗?”
“以聪!”
高宁宁的眼泪说掉就掉,周以聪想过来,方璇挡着,在他落狠话前开口:“在我跟前装什么大男人,当初提分手时的孬样去哪儿了?”
“方璇你别欺人太甚!”
“我今天就欺人了!”方璇也是烈,指着高宁宁看他,“想带人走是吗,行啊!老规矩喝!把我喝倒了你想带谁走就带谁走,没喝倒你一根头发丝也别想带出这场子!”
“再加一注,”邬嘉葵悠悠缓缓地补刀,“喝倒了带人走,今天的事我们绝口不提,反之喝不倒,高宁宁就要在微博发道歉声明,给我的那一则。”
说完,看龙七。
邬嘉葵这是要强行逼她参与。
但是干她屁事。
她出私厢后被周以聪拉了一把,整个人都被拉回大队伍,朝着底下的场子走,她让周以聪放,周以聪不放:“临阵逃脱不像你会干的事,我听班卫说过你酒量好。”
“鸡蛋撞石头才不像我会干的事,我酒量好也是被另一个人带出来的。”
但周以聪就是抓得紧,几步就进入底下场子的中心,场子内一片刺眼激光灯,龙七看见邬嘉葵轻快地进入主桌区域,靳译肯正站在面向DJ的方向发着信息,单手插兜,身姿与万丈光芒同在,而邬嘉葵到他身侧,拉着他的手臂,在他耳边笑吟吟地说话,手又指向周以聪这边,他边听,边心不在焉地看过来。
龙七将手臂从周以聪那儿抽出。
靳译肯仍在听邬嘉葵说话,听了会儿,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侧头到另一个球员耳边说话,他的眼睛进入阴影,只看见他侧着的下巴,球员笑嘻嘻地点头,又招来一个夜场公关,比划几下,公关点着头用对讲器下单,没半分钟,琳琅满目的各类洋酒全摆上桌,还送来两个用来兑酒的巨型酒壶和几排“深水炸弹”。
但尽管靳译肯开始安排,却看上去兴不在此,他懒得掺和这档子事,只问了两句:“几对几?想怎么喝?”
球员们可嗨了,几个人冲着龙七的面子自动归入高宁宁一队,剩下的在方璇一队,形成六对六局势,龙七坐在沙发中央区域,撑着额头坐着,懒得搭理跟她打招呼的球员,左手边依序是高宁宁,周以聪和三名球员,右手边是邬嘉葵方璇和另两名女生两名球员,靳译肯站在桌前调酒,给女孩子调了几杯莫吉托,男孩子喝纯的。
方璇说:“最简单,转酒瓶,转到谁谁喝。”
“这样喝太快了吧。”
方璇侧头看出声的球员:“我乐意。”
球员又笑嘻嘻地出主意:“我看这样,我们几个呢,都比女孩子能喝,我们几个又都想喝,女孩子可以有一次用游戏替代喝酒的机会,让游戏输家帮喝三轮,行吧?”
“如果游戏输家仍是女孩子呢?”
“那就她倒霉,赖不了,还得帮别人喝三轮。”
“烦死了快点开始。”方璇摆手。
靳译肯的两指间夹了一根烟,他的眼睛在缭绕的烟雾中微眯,提一个空酒瓶上来,摆桌子中央,瓶口对在周以聪与高宁宁之间,瓶尾对着DJ区,开转的一刹那,龙七说:“等下。”
靳译肯抬眼。
两人的视线在氤氲雾气间对上,她撑着下巴:“我知道你那些转瓶子的把戏,这活儿不能由你干,否则算老千。”
球员们一阵“欲看好戏”的低嘘,靳译肯的手离了酒瓶,缓缓站起来,那烟在他指头间若明若暗,随后,食指一动,弹落一簇烟灰。
“那换人,我喝。”
方璇闻声,朝旁边的女生抬了抬下巴,女生起身到桌前拿酒瓶,靳译肯与女生折过,邬嘉葵望着他,他进入沙发区,经过旁观者,经过参赛的球员,经过方璇与邬嘉葵,在龙七面前目标明确地停,龙七仍撑着下巴,而邬嘉葵往旁空出位置,他坐下,沙发随着他入座轻微弹动,龙七的长发从肩头滑落,与他肩头相碰,邬嘉葵耳垂上的耳环晃了晃,他在两人的中间点第二根烟,手肘抵着膝盖,朝对面的女生撂一眼,女生开始转瓶。
第一轮就狠,周以聪喝。
女生一杯算六口,男生一杯算三口,每中一次喝三口,所以周以聪上来就喝一整杯,轮到他转,转到了方璇那边的一名球员。
而那名球员转到了龙七。
她不喝靳译肯调的鸡尾酒,就喝纯的伏特加,半杯下去后喉咙以下部位火烧一样,撩头发,转酒瓶,转到了方璇。
方璇真是个喝酒的好手。
她也喝纯,喝得比龙七还快,紧接着转瓶的动作也很快,仿佛迫不及待要置周以聪高宁宁这对狗男女于死地,却偏偏又转回了龙七这儿,场内一阵“WU~”声,龙七上一阵的酒还没缓过来,没犹豫,喝完那半杯,杯口朝下一滴不剩。
然后将空杯“砰”一声搁桌上,声音有些响,靳译肯看了过去,视线在她的手指间停留几秒。
龙七随着他的视线看到自个儿中指的戒指。
心内一悬。
耳根随之有些发烫,但她若无其事地摘戒指,做得好像“就是随便戴戴”的样子,攥着戒指的右手缩进衣兜,左手再次撩发,不避嫌地回他一眼。
两人的视线在不足10cm的距离短暂对视,他百无聊赖地别开,龙七转而往酒瓶的方向去,转瓶子。
转到了自个儿队的球员。
球员转到邬嘉葵。
而邬嘉葵又转到龙七。
场内再次一阵别有深意的“WU~”,撑着额的龙七看往邬嘉葵,邬嘉葵晃了晃手里的鸡尾:“要换酒吗?”
邬嘉葵话音落,龙七就往杯内倒满伏特加,酒入了口,没下肚就接着转,转到方璇那队的另一名女生。
那女生转到了靳译肯。
……
所以,终于轮到靳译肯转。
他刚被龙七堵了一发,慢慢地坐起身,全场人进入看好戏的状态,球员吹哨,他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手指碰到瓶身,同时往周以聪睨一眼。
随后放手,酒瓶旋转。
五六个轻快的打转后,瓶口对准周以聪方向缓慢地停下。
“啧啧啧……”球员们笑。
周以聪罚酒的同时,靳译肯也给自己倒一杯,喝了游戏外的一杯,龙七哼笑一声。
他现在就是一副要开始玩周以聪的样子了。
紧接着的半个多小时,酒瓶转了数次,只要是靳译肯转,就必定是周以聪喝,周以聪也硬,喝就喝,也不换座位,但龙七也惨,她命里犯冲一样,周以聪前面喝得最多的就是她,方璇是最常转到她的(估计是想学着靳译肯转指定的人,但功力不深老误伤),总场下来她喝最多,周以聪第二,靳译肯第三。
因为靳译肯老是喝额外的酒,他不像玩游戏,更像以游戏之名喝酒。
到了后半场,龙七已经有些反应了。
而这一轮的酒瓶转到了邬嘉葵队的女生,那女生喝得也不少,抚着脸说:“我……玩游戏吧。”
“想玩什么玩什么?”纯喝酒让人烦躁,早拼得没劲的球员兴奋地坐起来。
“我只会逛三园儿。”
球员说可以,紧接着说规则:“逛三园都会吧,要说规则吗?哎我还是说吧,比如我起头说“动物园”,那么在场的人一个一个轮下去说动物园里有什么,熊狼虎狮都行只要是动物园里有的,每一个人说的不能重复,要是重复或者犹豫都算淘汰,懂了吧?除了动物园起头也可以别的园起头,只要你能想。”
“行了都会玩。”方璇又不耐烦。
出题的女生笑了笑:“我最近在拍一部科幻片,演一名物理学家,所以我出题:物理园里有什么?”
“相对论。”方璇接。
“电磁场。”球员接。
“法拉第,”另一名球员举着手机,“我查的啊,物理学家也算的啊。”
“布拉维点阵。”邬嘉葵从容地接上。
而龙七那时候脑子是混的。
她根本没听清前面的人都说了什么,高中物理几乎次次飘红的她回忆不起任何一个跟物理有关的词汇,当下的身体只能撑着额头,接龙很快接到她前面,靳译肯成为她的上家,他当时游刃有余地靠着沙发背,抬着二郎腿。
邬嘉葵说完,看向他。
但他没接龙,他顿了一秒,说:“算了。”
同时起身,肩膀轻轻摩擦龙七的肩:“我喝吧。”
他自罚一杯,认领之后帮罚的三杯,场内的人相互对看,邬嘉葵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仍撑着下巴,那一声“算了”指意性强烈,毫不掩饰地护着下家,或许是来自某种绅士的照顾,或许是来自前男友的道义关怀,或许就是他自己想喝,反正龙七没看他,在杯子里满上酒。
三轮之后,酒瓶转到了高宁宁。
高宁宁已经喝大了,周以聪到她耳边说悄悄话,指示着她什么,高宁宁在周以聪的眼神示意下,说:“我……想玩游戏。”
“什么游戏?”
“我想对在场的人提个问题,如果那个人没法回答,就帮我喝,答了……我自罚三轮。”
高宁宁说完,在周以聪的注目下,视线小心翼翼地探向龙七:“龙七,我要问你问题。”
她侧头。
高宁宁吸一口气,问她:“在你试过的人当中,你觉得谁的吻技最好?”
这句话音落后,场子内瞬间喧嚣,几个球员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指吹响哨,靳译肯也懒洋洋地看过来,龙七看着高宁宁,看着高宁宁身后的周以聪:“你再说一遍。”
压着一层薄薄的,被戏谑的气。
周以聪明知道她今天刚和臧习浦拍完激情戏,这个问题的矛头直直冲着怼了他整场的靳译肯,为此不惜拉她下场,高宁宁在周以聪的提醒下,再说:“你不回答也行,你可以当场吻那个……你觉得吻技差的人。”
龙七冷笑一声。
紧接着就将杯子往桌上撂,一排“深水炸弹”被砸倒,桌旁的女生猝不及防地惊叫,靳译肯八风不动地坐着,龙七起身冲着高宁宁:“你起来。”
高宁宁往后缩,周以聪起身,龙七说:“起开!”
“龙七你冷静点,只是个游戏。”
“游戏?”她二话不说将桌子中央的酒瓶砸粉碎,“这整场局干我屁事!要不是帮你捞人,现在你搞我?!”
四溅的玻璃划破高宁宁的手臂,高宁宁痛得叫一声,周以聪条件反射地攥龙七手腕,靳译肯这会儿起身,将她手臂往后拉,没被周以聪攥到,人也一下子被靳译肯往后挪一步,两人前后位置一换,周以聪迎面正对靳译肯,旁侧的球员都站起来,整个儿紧张局面一触即发,女生们一言不发地坐着,望着。
周以聪看着这阵仗,气焰收了收,而龙七因为突然的起立产生酒精反应,没心思再顾这个局,折开身后的球员,往洗手间的方向去。
一进洗手间就冲着盥洗台吐。
鼓点震人的电音被墙壁隔着,遥遥传来,脑袋一片晕乎,听见四下隐约的低嘘声,而后被盥洗台的冲水声盖住,那时候撑起身子,从镜子里看到身后墙边提裤链的男士,也看见有着明显男士标志的洗手间门,但是肢体麻木,走不动了,直到洗手间门又被叩了叩,靳译肯不动声色地来了,在那儿看她,三两男士从他身前经过,出了这地方。
洗手间就剩他们两人。
水柱哗啦啦地冲着盥洗台,她用手臂撑着自己,看着一言不发的靳译肯,头发从她的肩头垂落,发梢被水花溅到,半湿半干。
“我帮你叫了车,你吐完,直接回去,不用回场了。”
他说。
“吻技差的那个人是你。”
龙七回他。
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盥洗台前,保持着这个谁也不上前的距离,她呼吸着,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内没有情绪起伏。
“哦。”
唯一应的是这么一句,平静,透彻,一股“随你,不想陪你玩了”的态度。
龙七说:“你别赖皮。”
“赖什么?”
外头灯红酒绿,隐隐照在他的脸上,而她当下往他的方向走,扯着他的衣领朝自己拉,眼里一股“别赖高宁宁那赌约”的无声提示,随着外头电音一声震撼人心的鼓点,龙七的手臂搭住他的脖颈,嘴唇瞬间与他紧贴在一起,他的手下意识就把住她的腰。
但她不放,推着他一起撞墙,下巴与他的相叠,一个辗转后再紧紧勾住脖子,就像一年前那个风雪跨年夜靳译肯对她做的一样,他那时候才终于被她激起脾气来,洗手间外突然传来方璇的一声:“我操你们在干嘛!”
但靳译肯充耳不闻,他整个人的爷们气都上来了,按着龙七的脖颈弄得她后退,同时右手把住洗手间门,龙七背靠门的同时,门在方璇眼皮子底下“砰”一声关!震耳欲聋,方璇在外头捶门,而靳译肯看着门板上的龙七,她在喘气,他的手用力地摁在她脑袋旁的门上,红色的光与蓝色的光交织,在两人之间晃荡,整个空间都跌跌宕宕,白日里与臧习浦激情戏的情节也袭上心头,那些肢体动作,那些眼神对视与呼吸相冲,都成了现在靳译肯怒视她的某一种原因,他伸手掐在她的脖颈处。
她被这一举动弄得闭眼的同时,嘴唇突然受到压力,靳译肯斜着脑袋吻她,局势一下子扭转,她从强吻变成被强吻,且攻势猛烈,一下子进入深吻,紧接着听到“咔擦”一声锁门响,她突地被抱起来,背部摩擦门板,手下意识扶住他脖颈,又忽的转身,背部再次撞击隔间的门,靳译肯把她弄进了空间更狭窄的隔间。
方璇仍在不停歇地捶门,骂靳译肯骂她,而龙七的外衣被他刷啦一记扯开,再激吻,被他抱起来靠着隔板,手臂上原本被臧习浦捏出红痕的地方再次承受着他的力气,她呼吸都成困难,嘴唇却分不开,唯一一次分开是脱了她最贴身的一件T恤,龙七的身子火热,心跳如雷,甚至已经做好一种“就在这里被他办了”的心理准备,靳译肯的手驾轻就熟地伸到她背后解文胸扣子,但那偏偏是拍戏时的手工胸衣,解半天没解开,到最后又来脾气,干脆将她反过身,用力地拉扯一记,弄得她低吭一声,仍没扯掉,靳译肯这时候停缓了下来。
外头的电音与方璇的骂声还遥遥响着,他在她颈边呼吸,大概开始思考WTF怎么跟以前的不一样,整个身子的热度也降了下去,龙七的背贴着他的胸膛,额头抵着隔板。
这样相互沉默换气五秒后,他突然又把她箍紧。
同时捂紧她的嘴,在她的左肩靠近脖颈处狠狠咬一口,像某种发泄,毫无怜惜,咬得越是狠就箍得越紧,她痛得闭紧眼,声音从他五指间挤出来,等靳译肯一下子放开她,她整个人都往下倒,而他后退,红着眼睛退到隔间外,龙七捂着辣疼的肩膀,眼睛同样红着,看他。
看着一个仿佛刚被她扒了一层保护铠甲的靳译肯,他像是重新捡回某种理智与原则,压着情绪,说了一句:“没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