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书简掉落在地,礼炎撑着头,彻底阖上了眸子。
榻边给猫换药的人听到响动,手中动作顿了顿,默然片刻,起身,向书案前阖眸安睡的礼炎悄声走近。
他睡觉一向很浅,风吹草动也能很快惊觉,但此刻察觉到来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却只是依旧一副睡得很熟的样子。
一个人,装得再好,时间长了,也是会露出马脚的。
谁又能知道,今日之事,从前之事,究竟是偶然,还是人为呢?
带着这样的猜测,他等了许久,但并没有想象中的事发生,只是在想要睁开眼睛时,身上忽然被人小心翼翼披了一张薄毯,带着栀子花的味道。
心好像被什么轻轻扎了一下,不疼,但怪怪的。
礼炎闭着眼睛,还是不愿死心,依旧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他听到她推开了门。
然后,他又听到了今天那个唯唯诺诺帮着别人指认自己主子的小丫头的声音。
“夫人,我·····”
她好像跪下了,好像还哭了,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穿着淡紫色宫袍的人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只轻声道,“听说你的绣工不错,教我绣个东西,然后,今天的事,就扯平了怎么样?”
这个人,对别人倒是大度的很。
他撑着头,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看她和那个小丫头坐在门槛上有说有笑地绣什么东西。
“不过···夫人······”小丫头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小丫头悄声道,“今晚就让大王那样歇息吗?是不是不太好啊······”
“管他呢。”
她说,“反正是他要那样睡的,什么时候醒来再说吧。你看我,这样绣对不对?怎么和你的不太一样啊。”
礼炎闭着眼睛,耳畔传来她们小声说话的声音,不算安静,有点吵闹,但这样听着听着,却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像是已经进入了寂寂无人的深夜,
门槛上坐着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人独自坐着,坐在清冷的月光下,望着月亮发呆,身后墨发被风扬起又落下,像一朵风中摇曳的鸢尾花。
他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向殿门口坐着的人走近,将薄毯披到了她的身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发什么呆?”
她下意识抬头,忘记藏起自己的眼泪,等意识到的时候,又赶紧低下头掩饰。
没想到坐在门口看月亮的人竟在哭泣,他微愣,默然在她身边坐下。
“···为什么哭?”
礼炎觉得好奇。
“没哭。”她不承认。
他不在意地笑了笑,“是觉得我亏待你了?还是···在对着月亮思念自己的情郎?”
“没有人值得我哭,也没有人值得我思念。”
骆星擦干自己的眼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只是觉得我命苦罢了······”
“矫情。”
他说。
骆星有些生气了,“你才矫情。若有一天你也忘了一切,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父母是谁,自己从哪儿来又该回哪儿去,只能像无根的浮萍一样飘到哪儿算哪儿,看你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礼炎侧头看她,淡淡笑了笑,但没有说话。
“我不是你的嫔妃吗?”
骆星的声音低了下来,“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是在明觉山的马车上,为什么我身上有血,腹部有伤?为什么···你看起来很讨厌我?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他还是没有说话。
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骆星眼眸渐渐黯淡下来,仰头望着遥远的月亮叹了口气,“为什么你们,都像在和我打哑谜一样,这样,有意思吗······”
空气中不知道是什么花的香气,清甜但透着淡淡的苦味。
“因为,是我杀了你。”
他忽然淡声道,“从一开始,陈国将你进献于我,我便觉得你不简单,之后,你的言行也让我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想,所以,我杀了你。”
骆星迟顿地侧过头去看他,说不出话来。
他又继续说,“我不觉得自己冤了你,从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上天既让你活了过来,我便也想,顺天道而为,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也很好奇……”
他向她凑近了一些,眼眸明亮而幽深,“你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