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好后,骆星奖励似地摸摸他的头,兀自起身,越过地上的人出了门去。
他半跪在地上,低着头,眸色幽暗。
外面的阳光很好,桃花树枝头飞来了一只黄鹂鸟,它用爪子挠挠头,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大人您没事儿吧?昨天阿鹂不是故意扔下您一个人跑路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阿鹂吧······”
骆星笑了一声,坐到桃花树下的秋千架上慢悠悠地荡。
“和你一只鸟有什么好计较的。”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问你个问题,方圆百里,谁的医术最好?”
“大人您问这个做什么?大人您受伤了吗?”
黄鹂鸟飞到她的膝头歪着头一蹦一跳,似乎在看她哪儿受了伤。
真是只烦人的鸟。
“别管这些,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骆星颇为不耐烦。
见她蹙了眉,黄鹂鸟也不敢再多言,沉默两秒后立刻想到了什么,“要说医术最好,自然是咱们镇上的柳老先生啦,而且他人可好了,有医无类,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诚心去求医都会帮忙医治的,之前我和麻雀打架翅膀断了还是他给我治好的,您看,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柳先生······”
骆星停下秋千,转而看向刚从房里走出来的人,“走,找他去看看你的眼睛和嗓子还有没有的救。”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站在阳光里的人听到这个名字后,脸色陡然变得苍白起来。
但她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只是一个弹指间,他们已经站在了熙熙攘攘的长街之上。
眼前便是柳安堂的牌匾。
身边的人抬头定定望着上面柳安堂三个字,后退几步,想要离开。
看出他的异样,骆星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有我在,什么都不要怕好吗?”
他转头看她,又将目光移到他们紧握的手上,默然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
如黄鹂鸟所言,柳老先生是个慈眉善目白头发白胡子穿着一身暗青色粗麻布衣的老爷爷,性子和善,医术高超,小哑巴的眼睛虽然没办法恢复,但是他说可以为他重新换只眼睛上去,只是小哑巴却不愿,问诊时也身体紧绷着,看起来颇为紧张的样子。
后来是柳先生的徒弟从后堂出来为病人抓药,看到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她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那日是因为小哑巴偷了这里一味极为名贵的丹药才被人追着逃到巨树下,也是在那里,他才遇到了她。
说到这时,柳先生的徒弟很是忿忿,说可惜了先生花费了那么多长时间和珍贵药材炼出的药最后却喂了狗,对小哑巴也颇具恶意,但柳先生却像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也不要她的赔偿,还呵斥了自己的徒弟让他去后堂捣药。
最后,他又开了一剂药,让小哑巴每日按时服下,说不出十日,便可以开口说话了。
但不知为何,小哑巴接过药方的时候,柳先生似乎和他说了什么,他连那张轻飘飘的纸都没有接稳。
总之,有些奇怪。
但表面上看,这个柳先生是个心胸宽广的好人,而小哑巴却像是做贼心虚,不太简单的样子。
“还以为你怕什么,原来是偷了人家的东西。”
出了门,骆星忍不住开口说了几句风凉话,他停下脚步,看起来生了气,但又没办法辩驳,于是像是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一样拉过她的手,狠狠咬了她的手腕。
他咬完就跑,骆星吃痛,追上去找他算账。
“你属狗的是吧?居然又咬我。”
他跑不过她,很快被追到,骆星伸手,想要打他,但见他有些害怕地下意识闭上眼睛抬手遮挡,又忽然有些不忍心。
这家伙,在遇到她之前,指不定受了多少苦。
罢了罢了······
骆星伸出的手轻轻落下,落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整天都看你心不在焉担惊受怕的,你不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就不来了好不好?”
他愣在原地,遮挡攻击的手慢慢垂下,露出一只微红的眼睛。
“不想换其他眼睛也可以不换。”
骆星向面前的人走近一步,“一只眼睛同样很漂亮,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给你打个金眼罩,跟着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小哑巴垂眸看她,红着眼睛笑了笑,又似没来由觉得委屈,上前一步,慢慢俯身,侧头靠在她的肩颈处,无声地流泪。
天道总是爱捉弄人的。
他想。
明明归还了他的情感,让他可以去爱,去感受爱,却又告诉他,他与他爱的人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