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昨晚一觉不醒,溘然长逝。我是家中独子,我得回家守孝三年。”
三年?别说三年,就是耽搁了三天,朝廷要的转香壶也不一定能按时交付。房仲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就示意焦芹赶快去禀报老爷。
他来到二房院,找到了二爷,俩人又一起来到老爷的书房。
焦芹和老爷正坐着,二人都没有说话。但能看得出,房老爷眉头紧锁,隐藏不住的焦虑和担心浮在眉间。
焦芹先开口说道:“我知道这鸳鸯转香壶的制作,正在当口,往年也都是我来把这一道关。老爷这些年待我不薄,我焦芹感恩在心。但我回家守孝,又是推脱不了的......这么些年我孤身一人奔波在外,尚没有尽尽孝敬之心......”焦芹沉默了一下,肯定地说:“我必须要走。”
房老爷看了一下焦芹,又望望房仲和二爷,开口说道:“子尽孝道,天经地义。你的这份孝心天地可鉴,房家不会因为一把壶,不让你回去。”
房老爷又转头对二爷说:“你去取些银子来,让焦工带上,道长路远,回家也需好好安置。”
房子德点点头。焦芹连连抱拳感谢着老爷,走出了房。屋内只剩下老管家和房子德。
二爷问道:“焦芹走了,这制作转香壶的磁石刚打出来,马上就要进入制坯环节,这道工序谁来做呢?”
房老爷似乎在考虑什么,见老爷没有回应,房子德继续说:“其它的制坯工匠,手艺远远不及焦芹,如果要去做出转香壶的泥坯来,更是勉为其难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房老爷沉思道:“今日走了焦芹,明日王芹赵芹顶上去,谁能保证说这王赵之芹哪日不会有非走不可之事?其它的瓷器一般的工匠可以顶上去,但房家这鸳鸯转香壶,一点瑕疵可都是要不得的。
房老爷沉声又说道:“这把壶,看似简单,因为连接着朝廷,就联系着我们房家,联系着子孙后代的平安......回首往年,我有时会有一种悔意,想当初我制作出这把壶来,只是想它一壶二心,能装苦,也能装甜,能容纳几许滋味。没成想这把壶被朝廷看上了,它就不再是一把普通的壶,它关系着生与死,一头可能是福,一头也可能是祸,它关联着我们房家的命运。这把壶将房家带到了今天这一步,走到今天,这是我当时没有想到的。”
老爷看了一下二爷,接着说:“天意难违,既然家运如此,既然这把壶已经成为我们房家的金字招牌,我们就得敬畏它。我一直跟你们讲,我们房家只是手艺人,虽然现在这门手艺不能再做的纯粹,但我还是想让你们记住,我们房家的好运气,是这门手艺带来的,而不是因为这把壶带给房家的大富大贵。”
“爹,我懂您的意思了,这个制壶的关键处,必须要是我们房家自己人来掌握,这手艺的核心处,也必须得是房家自己人来做。只有这样,才能稳住各种变数带来的困局。”
房老爷点点头。
“爹,我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房子德说道。
房老爷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我觉得大哥的儿子房景怖,做事踏实,为人厚道,他像大哥一样不喜欢热闹处,像这种需要静下心来钻研的工艺,倒是很适合他,可以让他学起来。”房子德继续说:“上次景怖和我们走了一趟泗春,我能看出来他是能够安心钻研一份手艺的人,这比要让他去周旋关系更适合他。”
房老爷点点头:“很好,接下来就让景怖去跟着手艺好的师傅先学起来。只是现在这近愁,因为焦工而落下的空缺怎么来弥补呢?”
“我有个主意,”二爷说道:“我们现在可以找其他制坯房的高手顶替一下。”
“其他制坯房?据我所知,我们房家应该是这城里聚集制坯高手最多的地方了,还有哪家比我们高了不成?”房老爷说道。
“青花伍家,我上次和老四去,倒见到他们那里有个叫柳永的,制得一手好坯子,水平绝对不在焦芹之下。”
“既然有这个水平,想必肯定是那伍家的顶梁柱,他们能放人离开吗?”房管家问道。
二爷回应道:“青花伍家的伍爷,为人豪爽讲义气,是个坦荡之人。假如我把房家遇到的这种棘手之事说与他听,他应该能出手相助。况且我上次去,和伍爷相谈甚欢,我可以再去拜访他,不管结果如何,这也算是一条可走之路。”
“保不准,那个叫柳永的,还自个想到这京城来呢。”房仲说道。
“好,这也是个办法,目前,也只能先去试试这条路子,老四最近还在忙着处理磁石的事,一时半会还走不开,这次你就带上几个办事利索的下人,再到泗春走一趟吧。”房老爷说道。
二爷点点头走出房来。房仲没有走,房老爷见他没有离开,便笑着问道:“上次有人给你出的难题,现在想必是有答案了?”
房仲说:“老爷,我心中是有答案了。我觉得我不能让春晓姑娘的好年华,在我这样一把年纪的人身上给消磨了。”
“哈哈!”房老爷笑起来,他看着老管家说:“我说房仲啊,你这小半辈子了都在为别人考虑,这桃花运来了,你还是这样,你什么时候能考虑你自己啊!”笑完,老爷又同他说道:“不过,我相信你的选择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