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彭王府的仆人们住在一起的大杂院里,似乎人人都很喜欢明珠。
或许是他们本就从小看着她长大,他们都称得上是明珠的长辈,明珠对大杂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既尊敬又很照顾。
平常,无论谁有支不开手的地方,让明珠搭把手或者帮一下忙,明珠从来都不会拒绝。
她总是热心的答应了帮着去做,且做得又快又好。
明珠还很善良,乐意帮助比自己还困难的人。
有一次,在彭王府做事的一位叫雀儿的姐姐,晚饭都没吃,一个人躲在大通房的
角落里,暗自抹泪。
细心的明珠寻过去,轻声细语,问雀儿:“姐姐,你怎么了?”
雀儿看着还是孩子的明珠,没有说什么,反倒哭的更伤心了。
看见姐姐不说话,明珠心里有些着急,她蹲下来,在雀儿的身边说道:“姐姐,事情只有说出来,别人才有可能帮助到你,既然在这里哭,肯定是因为你感到了难处,不知道怎么办,或者无力去解决......可哭泣,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必须先说出来。”
明珠的声音虽然细小,但语气却是非常坚定。
雀儿停止了哭泣,她用泪眼看着身边还是孩子的明珠,心中却有一丝振动。
她觉得明珠讲得很有道理,不管别人能不能帮助自己解决,只要把它说出来,也好过一直哭泣,让事情无法解决。
自己的心情也因此变得更加糟糕。
雀儿依然止不住伤心,她抽泣着告诉明珠,这个月,本来应该是他父亲来看她的,但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父亲,而是雀儿的姑母。
姑母红着眼睛告诉她,她的父亲突然染了风寒,当时没有太在意,原本以为几天就好了,可没想到,病却越来越严重,这几日竟然连床也起不了了。
一月一次的家人见面时间又到了,雀儿的父亲担心自己不去,又让女儿担忧。
于是,他便麻烦自己的妹妹,让她来彭王府见雀儿一面。
“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父亲身体如此,我担心的连饭也吃不下。”雀儿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明珠伸出手来,在雀儿的肩头拍拍,她对翠儿说道:“就不能向夫人告个假,回家去看看你的父亲吗?”
雀儿的哭声并没有停止,她一边哭一边摇着头说:“府上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再说,我也不敢去跟夫人讲,我们都是贱命的奴仆,连自己都还没照顾好,哪里还能去顾上自己的亲人......”
说着,雀儿又低下头,小声的痛哭起来。
明珠沉默着,她看着这个伤心的姐姐,心里也和她一样难受。
但此时此刻,明珠心里想的,却不是让她们伤心难过的事,她想的,是如何去化解心中的伤心。
明珠相信,一定是有办法去解决的。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对雀儿说道:“姐姐,我不认为我们都是贱命一条!虽说人生本来就是不平等的,有人生在富贵里,有人生在茅屋中!但人和人其实都是一样的,都有七情六欲,都是爹娘生养的,人心里的那些天生就存在的情感。每个人都是会有的,我们现在虽是奴仆,那也是我们现在的身份,但在灵魂的高处,我们和任何人一样,都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
雀儿似懂非懂地听明珠说着这些话,但大概,她从其他人,或者其他地方很少能听到这样的话来,雀儿也觉得,明珠说的这些话有些特别。
她连哭也停住了,她抬起头来,连忙制止了明珠。
“快,别说这些话了,小心被别人听到,又惹下麻烦。”雀儿的语气有些着急,她四下环顾,还好,雀儿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在周围。
然而,明珠并没有像雀儿那般担心,她只是看着有些着急的雀儿笑了笑,明珠继续说道:“夫人很高贵,但她和我们一样,首先也是人,我相信,夫人她肯定也能体会到你想见父亲的心情,你不敢去说,我让春娘替你去讲吧,我想,春娘她一定不会拒绝这么做。”
明珠轻声说着,雀儿却更加惶恐起来。
她担忧自己的父亲,想见自己的父亲一眼,但自己却没有办法。当别人给予他办法时,她却因为各种顾念而害怕去做。
说到底,雀儿内心里,还是那个羸弱的姑娘啊!
她虽然比明珠大了很多,但却没有明珠那种不惧不怕,凡事敢于去尝试敢于去争取的积极心态,也并没有她身上的那种坚强,还有那种坚定且无比自信的心理底色。
雀儿还是想拒绝明珠提出的办法,她有些犹豫的支吾着说道:“不好去麻烦春姑,她在彭王府做事也不容易,万一......万一夫人怪罪起她来,我......”
“你可担当不起,是吗?”明珠看着雀儿的眼睛问道。
雀儿低着头,眼睛闪烁不定,她用力点点头。
明珠竟然噗呲一声笑了。
雀儿显然也听到了明珠的笑声,她脸上还挂着泪,扭过头来看着明珠,脸上一脸的不解。
明珠止住了笑,她看着雀儿说道:“姐姐,你不要怪我,我并不是有意要笑话你,而是......而是我觉得,你都这么担忧了,都如此伤心了,却还能空出心思来,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可它们......可能并不会发生,一切或许都是你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
雀儿听到明珠这样的话,也觉得她讲得在理。
她不再阻挠明珠去帮她,她自己无能为力,却又在顾虑这顾虑那,而她自己心里,又的确十分挂念自己的父亲。
又该怎么样呢?不如让明珠去帮帮她吧。
或许正如明珠所言,夫人也是女人,也是女儿,她一样有着雀儿身上的那些情感。她万一同意了她们的请求呢?
后来,明珠便将雀儿的情况跟春娘说了。
最后,她是这么跟春娘说的;“明珠想让春娘去跟夫人说说,能够容许雀儿姐姐半天时间,回家去看看她父亲。如今,她父亲卧病在床,父亲是雀儿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如果她不回去看看见上一眼,也许便会落下终身遗憾。而雀儿姐姐更是无心在府上做活。夫人也是仁慈之人,一定能对雀儿姐姐现在的情况感同身受,我想,夫人必定不会无视这一切,做无情无义之事。”
春娘看着明珠,这个三岁就被自己带在身边,可谓也是自己含辛茹苦带大的孩子。说句心里话,春娘的确在心里,已经将明珠看做自己的女儿一般。
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如今真的长大了。
她不单成长为亭亭玉立的俊俏丫头不说,更让春娘感到欣慰的是,也是明珠最可贵的地方,是她有着一颗比她外表,更加光鲜更加亮丽的善良之心,坚韧之心。
仆人院儿里的人人都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