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瑂换了套衣服出了房间,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外罩藕丝琵琶衿褙,外表一看要多良家有多良家。来到二楼趴在桐木雕花的围栏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些喜庆至极的红绸系花。 下面的阿毛警敏,很快就看到苏瑂。白送来的东西岂有不要之理,苏瑂说:“去外面找两个劳力回来,把这些东西搬后院去,省的在厅里耽误咱们做生意。” 声音不大,可是下面那些人可是跟驴子一样竖着耳朵,苏瑂话音一落,不少人都看向她,眼神从惊艳慢慢变成可惜。 尚书可没有这么好进呦…… 劳力很快被阿毛找来,有七八个壮汉,人多好办事,十几箱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给搬完了。 完事之后几个人去账台跟柳錦闻声结了工钱,出门迎面和几个差役撞了个满怀。 “脑袋上没长眼睛啊!毛毛躁躁的,赶紧老子滚。” 差役脾气火爆,粗着嗓子骂骂咧咧几句挥手让人滚蛋,进店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上面赫然就是苏瑂的画像。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就是了。 不需阿毛出面,苏瑂就已经从二楼行至这些差役面前,“几位有何事?” “前几天城外土地庙出了一起命案,现场发现了粉蝶轩新出的香粉,经过排查,整个京都除了长公主就只有你用过了,大人命我等前来拿人,还请夫人配合走一趟府衙。” 为首的差役看一眼苏瑂,再看一眼画像,心想着粉蝶轩的伙计忒不靠谱,描述出来的画像和本尊出入太大了。京都每天人流量大,早晚出城的人扎堆,要不是兄弟们查询了其他人,还真不好找。 苏瑂颔首,“几位官爷稍等片刻,民妇和伙计交代一些店内事宜。” 说罢,抬手招了阿毛上前,当着差役的面道:“跑一趟尚书府,就说我同意已经嫁给大公子,下月十五正常来迎亲,队伍要热闹些,掌柜的最喜欢热闹。”大公子三个字加重语气。 吩咐完,又对柳錦闻声道:“先生一会把在座各位的账结了,今天不迎客了,本掌柜一会回来要准备嫁妆。” 面前的几个差役听罢,纷纷变了面色,这一番话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对苏瑂的态度也比刚才软了许多。 到了府衙,领头的差役也是先一步禀告他们府尹大人,这件案子早就被上面压下了,本来抓人也只是走个过场,谁承想好不容得来的线索成了尚书府的大少夫人。 也不知道这尚书府最近半年怎么了,府里总是间接死人,虽然都是二公子的姬妾,可也闹得人心惶惶。可谁让陈尚书除了是当朝正二品大员,家里也出了一位皇后呢,又是太子的外家,只要不是惹了黄天贵胄,基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 这边府衙内杨府尹听完差役的话,还没来得及审问苏瑂。尚书府那边就已经遣人来府衙赎人了,随后就把人接尚书府了。 陈文轩以前带小厮在门口等着,看着自家的马车平稳地走过来停在自己面前,便迫不及待的上前掀开帘子,要牵苏瑂下来。不过,掀开帘子看到马车里苏瑂一身端庄文雅的装扮有些怔住,和两日前的装扮简直天差地别。 苏瑂微微一笑,“怎么,陈公子刚下聘就不认识民妇了?那还大费周章的带民妇来尚书府,是为了美色呢。原来是想吃了吐啊……” 话说的意味深长,眼角一挑,眸子里水波潋滟,惊得陈文轩一个激灵。这才对嘛,这才是那天那个娇艳妖媚的女人。 “夫人容貌上佳,怕是宓妃在世也黯然。牡丹花下死,文轩心甘情愿。”神色正常的伸过手,待苏瑂把柔荑放进手中,护着她下车之后在耳边轻轻说道。 苏瑂抽出手作拳捶在陈文轩的肩膀处,娇嗔:“怪不得老说风流才子,公子这样就不怕别人知道么?” “只给夫人看。” 低沉的声音撩拨的苏瑂脸红,骂了句不正经,就让他带自己进府,七拐八绕的来到主厅荣居堂。 陈夫人坐在堂中央主座上,身后站着一位嬷嬷,旁边是一众丫鬟。除了那位嬷嬷,其他的丫鬟纷纷低头不语,屋里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陈文轩对着陈夫人弯腰恭敬道了一声母亲,苏瑂跟着微微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陈夫人脸上露出不满,开口说话的语气嘲讽味儿十足。 “这就是那个开客栈的寡妇?轩儿,你让为娘怎么说你!娶个寡妇也就算了,偏还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母亲!”陈文轩打断陈夫人,连忙转移话题,“弟弟的病如何了?” 提到陈二公子的病,陈夫人神情一变,嘴唇抖了一下,旁边的嬷嬷连忙将桌子上青瓷杯子递上去,抿了茶水,陈夫人的神情才转变过来。 “不必担心,姨娘已经过去了,你身旁这个……” “老夫人,老夫人,十六姨娘……”一个丫鬟匆匆跑来,打断了陈夫人还没说出口的话,待看清楚眼前除了老夫人和大公子之外还有其他人,连忙捂住嘴巴没再说下去。 嬷嬷瞪了丫鬟一眼,面容严肃,厉声呵道:“没见到有客人到访么,还不赶紧滚下去。” 丫鬟如同大赦,转忙就要离去,被苏瑂开口留了下来,“请等一下,如此着急应该是除了急事,说不定民妇还能帮上忙呢。” 陈夫人听罢,鼻子里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陈文轩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苏瑂抛了个媚眼,一时六神无主。 丫鬟见没人反对,便犹犹豫豫的说了个大概,“十六姨娘病发了,现下怕是不行了。” “病发了就请大夫,来这里做什么!!来人,拖下去!”砰地一声,陈夫人身旁的桌子猛的一颤,茶杯应声而倒,浸了一桌面的茶水。 “老夫人恕罪!老夫人恕罪!”小丫鬟被吓得整个身子都软了,直接瘫跪下去,不要命似的磕头,没两下额头就渗出血丝,可见力度可不小。 丫鬟的声嘶力竭没有引起任何怜悯,厅里那些丫鬟一如既往的立在原处,仿佛厅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直到小丫鬟被拖下去,苏瑂才对陈老夫人说:“既然附上有人病了,民妇可以略尽微薄之力。” “不必,府上有大夫。再说了,一个妾室而已,是丫鬟不懂事小题大做了。” “哦?民妇不知,原来京都已经有医术超过家师樊林的了。还是说老夫人信不过民妇,信不过没关系,待会回去就给家师修书一封,不日便能到京。” “樊林是你师父?” “先夫姓樊,家师独子。” 陈夫人盯着一脸从容的苏瑂,脑子里回想老爷下人查出来的消息,此女上一任丈夫确实姓樊。 沉吟片刻道:“……轩儿,你带着她去小院。” 尚书府很大,出了大厅走了好远,苏瑂依旧能够听到刚刚那个丫鬟的惨叫声,声声凄惨,愈渐减弱,最后了无声息。 苏瑂叹了口气。 陈文轩道:“怎么了?” 苏瑂轻哼一声,假装不满,“这尚书府也太大了,走一次还好,走多了脚怎受得了。” 陈文轩闻言噗嗤失笑。 两人渐渐靠近陈夫人口中所说的小院,青瓦白墙小红门,和其他院子相比逼仄多了。 院子里面很乱,声音嘈杂,有呼喊声、尖叫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不用说苏瑂,就是陈文轩也感觉到了,推开院门,一只名贵花瓶啪的一声摔在脚边。 陈文轩连忙扶了苏瑂,“小心。” 苏瑂看向院子里的情况,院子里除了一地的青瓷碎片,还有四五个丫鬟。角落里哆哆嗦嗦蹲了两个,还有三个想办法钳制住张牙舞爪、衣不蔽体的……十六姨娘。 十六姨娘此刻头发乱糟糟糊地看不清面容,身体只着了一件长鹅黄色的褙子,勉强护到小腿处,衣带松松垮垮的系在一起,总感觉下一刻就能散落下来。褙子上粘的斑斑血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蔽体之物。 身边的陈文轩惊呼一声,连忙转过身,嘴里不停地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呵! 苏瑂心中冷笑,快速上前在十六姨娘身上点了几下,原本不安分的十六姨娘瞬间面朝下倒地不起,那几个齐齐丫鬟见此松了一口气。 苏瑂上前把十六姨娘翻过来,拿出帕子垫在手上,拨开脏乱的头发,一张清秀的脸映入脸庞。和清秀的脸庞不符的是,十六姨娘左脸和右脸上分别有两个黑色的足有鹌鹑蛋大小的鼓包正往眼睛方向移动。 两下眨眼的功夫,两个鼓包已经进入眼窝里,随即越长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苏瑂从衣袖里找出两根金针,找准时机,就在两个鼓包快要破皮而出的瞬间扎了上去。 嗤—— 一股难闻的气味以肉眼能看的形体从十六姨娘的眼睛里冒出来,眼窝凹陷下去,十六姨娘也登时没了声息。 苏瑂用袖子捂住鼻子,站起身子对那几个丫鬟道:“老夫人请我前来给十六姨娘看病,先下病因已经知道了,这是一种南蛮蛊毒,传染性极强,尸体怕是需要火化。” 说完转过身,陈文轩正面色苍白的看着她。 苏瑂笑道:“这就吓到了?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呦。” 陈文轩勉强笑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赧然:“我送你回去?” 苏瑂点头,又伸手在陈文轩的胳膊上画圈圈,声音让人酥到骨子里:“放心,这种南蛮蛊毒虽然难解,但是,在我这却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过程比较长而已。” 陈文轩不动声色的把自己胳膊上作乱的柔荑拿下来,只道:“不急,婚后时间……长着呢。” “嗯。” 坐着来时的马车,回到客栈已经是一更了。 敲门,开门的是阿瑾。 “老板娘。” 装了一天的端庄淑女,板了一天的腰肢在进门的一刹那松懈下来,伸手把盘的一丝不苟的发髻解开,瞬间轻快了不少。 走一步恨不得扭三扭,走到小榻上躺了下来。 “阿毛啊,还记得咱们之前在南蛮子手里收来的翡翠刀螂找出来。” 阿毛看到苏瑂对着自己说话,转身蹬蹬上楼,不一会怀里抱着一个锦盒下来放到苏瑂面前小几上。 苏瑂揉了揉阿毛的脑袋,然后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重新合上。 “阿瑾。” “嗯?” “明天去京都最大最贵的铺子里给掌柜挑个漂亮点的盒子!现在,掌柜的饿了,你给我点好吃的,然后再来给我讲故事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