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马一人一段青花路,半明半灭半做桃源客。
“陛下,云亦初当初为何不再另寻他路,重新踏上复仇的道路呢?”人若想复仇,总有办法,全看舍不舍得,夏梓沅对此仍有疑虑。
褚肆身为帝王,眼看六路,耳听八方,对这种事算是熟车熟路,他观望得仔细:“他有软肋,学生、兄弟、心上人皆是他的软肋。”
而今,阿沅是他的软肋,可他不喜欢这个词,他的公主,他的花仙,当是可独当一面的盔甲才对。
“另则,阿沅可懂木雁之道,龙蛇之变?”这是一种经世之道。
夏梓沅摇了摇头,这种论世之道,她涉猎较少。
褚肆瞥向远处那漂泊不定的柳絮,如有同感,自己糟糕的过往与案卷上云亦初的经历,似有重合,又似全然不同:
“成材的大树会被砍,不成材的反而得享天年,不鸣不叫的鹅无碍,乱叫的鹅早入人腹。君子当利于成才与不成才之间,应有龙蛇之变。”
“云亦初便是这样,凡事不利于他时,他便藏着,待查访卢君山时,他毅然决然地将藏起的证据一一呈上。”
夏梓沅顿悟了,纵然是人才,环境好时自该成龙则龙,若是不好,那就该做地上蛇,当能屈能伸。
“朕倒是有些羡慕他。”褚肆倏然发声,打断了夏梓沅一腔的诗意。
夏梓沅:“陛下羡慕云先生?”
褚肆:“是也。他虽没有家缠万贯,却足以过上阿沅先前与朕说过的桃源日子。一屋二人三餐四季度平生,浮白载笔抹月批风以待客。鸳鸯成双对,衣食无亏,做一世蜉蝣未尝不可。”
鸳鸯啊,她不想做鸳鸯。
夏梓沅抚了抚糖糖的毛发,仰头望进褚肆那饱含期待的水瞳:“臣妾不想做鸳鸯,既不羡鸳鸯也不羡仙,只羡白发苍苍有人牵。”
白发?褚肆不知怎的想起了前些日拔下的阿沅头上的银发,白发苍苍有人牵!
他垂首,看到窝藏在阿沅怀里的狸奴,小畜生怎么在这?他方才都没注意到。
郁闷着将多余碍眼的狸奴将阿沅怀里抱过来,他又空出一手牵了牵她的柔夷,径自抚弄,算是如她所愿,他家阿沅有人牵。
似是对她话语的不懂,他的桃花眸映出了些代沟:“阿沅为何不想做鸳鸯,莫非,是不想与朕做鸳鸯?”
男人的脑回路十八弯,动辄便想偏了,眼瞅着他嘴角下垂,经典的不悦表情,夏梓沅说起了问题所在:
“民间历来把鸳鸯视作恩爱的象征。可鸳鸯其实没那么恩爱,它们只有在配偶时期才会形影不离,雌性鸳鸯产卵后,雄性鸳鸯就开始玩失踪了,带娃的工作也全由雌鸟承担,而雄性鸳鸯可能很快就另觅新欢 。”
“是以,臣妾不愿做只雌鸳鸯。”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古人谈及男女情爱便是鸳鸯交颈、乱点鸳鸯、棒打鸳鸯,何需棒打,这过着过着鸳鸯自个儿就散了。
褚肆老神在在地乖顺地听着难懂的解释,“产卵”是什么,他头一次听,结合前言后语,大概懂了,这便类似于人世的共赴巫山云雨。
若真如阿沅所言,鸳鸯之实是如此,那倒是先人误人子弟了,该派太仆寺的司牧去勘探一二的。
“那便不做鸳鸯,鸳鸯不忠,万不可比拟朕与你。”褚肆如是说道。
夏梓沅对此只是稍显萎靡,遂而彰显大度:“陛下,无需为了臣妾的私心专宠臣妾一人,雨露均沾才是陛下该做的,陛下不必忧心臣妾的困顿,臣妾惯不会仗着陛下如今的宠爱,伤害陛下日后偏宠之人。”
褚肆对她的唯命是从不乐意了,他沉声落下言词:“休要再说这话,朕说过,不会再纳人进宫,金科玉律不容更改,朕断不会给你拈酸吃醋的机会。”
“可反过来,若有除朕之外的人扰乱阿沅的春心,朕会心痛,会恨得将那人扔到油锅里炸熟喂猫,就喂给朕怀里这只狸奴。”
他的威言说得掷地有声,不容置喙,虽不知这话的保质期是多久,夏梓沅如他所愿地且听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