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春雨带走了一场末梢的寒,琪花瑶草也摸索出了生存之道。
在土壤里扎着根,在卖花担上招摇悦目,在行人鬓间绚烂留魂。
彼时朝曦尽升,卖花人或负着竹篓,或挑着双担,四处游走在长街吆喝叫卖:
“一枝桃花头上戴咧,俊俏郎君喜上门来;两支梨花怀里捧咧,娇羞女儿身上香来;三株海棠迎风熏咧,两情相守尽在厢来......”
卖花老翁头上戴着一挽成圈的花环,佝偻着身子堪堪撑起双肩的重担,引得经旁的一娇俏青衫女子目露垂怜,便要掏出荷包里的碎银买几朵。
“啊呀,听闻云和书肆旁新开了一家叫沁沅春的花圃,那里的花皆由学究们新出的诗作包就的,咱们还是快快去那里看看吧。”
未等她掏出银子,女子身旁一蓝衫襦裙的女子打断了她的动作,偏要将其带离。
耐不住好友的央求,青衫姑娘只好拢紧了荷包,叹息地随人而去。
纵然离去,依稀能听到二人的调笑:
“听人言,那家花铺的掌柜的是一女子,长得云鬓酥腰,说起话来也如昆山玉碎一样,一看就该是大家小姐,偏生做这种抛头露面的行当,真是羞死人了。”
青衫小女心底对这位闺中密友的话不甚苟同,娥眉微蹙,却也不好言语:“倒是新奇。”
“还有啊,那店里近来有两位小哥,一位身穿甲胄的英武小将,一位白衫旧袍的书卷公子,皆是不俗之人,咱们也去相看相看,说不准,能遇到一份好姻缘呢。”
“你惯会混吣,姻缘哪是这么好得的...”
随着这二人越发走远,方才的卖花老翁眼里满是疑窦,想着近来生意不好做,也连扛起那重担,吆喝着跟上那二位女子而去。
那孔武有力的脚步,怎么也不像个贩卖花草为生的穷苦老人。
——
宫门外,一辆驾挽两马的繁贵富丽马车缓缓驶出,前后随着只着便装的男男女女,踏风而至长街。
车前是一坐在高头良驹上身姿矫健的翠绿长袍男子,眉毛细长又高挑,眼中明亮而深邃,似乎一眼就洞穿了人心底。
他头上戴有一同色的绿竹抹额,风吹来,襟带飘飘,独绝要成仙的好模样。
“嘶——”唐雨乔皱着脸小心地伸向额处,原是这扰人的风吹动着那抹额下的青包,隐隐作痛。
还不是前日里,母亲正忙于指挥着全府之人摆弄园子,好为明日的寿诞做全了准备,来来回回布置了三四次了,繁琐得紧。
横竖也只剩下些小事,何须他再来。
又想着,前几日里,终日忙于陛下安排的事,母亲来后又给他分派了好多。
他已许久没去梦仙阁喝花酒了,这才偷摸着跑去楼里小酌。
倒也不是那楼里的酒有多香,人有多美。
只因在这梦仙阁里,有人弹曲作唱,有人倒酒聊旧,最容让人恣意享受一回,做个酒中仙、梦中客。
奈何,自家母亲知悉后,派人将他捉了回去,母亲只是气着骂了一顿,说他只知躲清闲,不干正事。
父亲倒好,为了讨好母亲,随手掷了一茶杯,他本是利落地躲了去,偏巧那茶杯撞到了屏风上,又倒回来砸在他始一转身之际。
“唉——”纵然抹了药,唐雨乔一碰那处,还是疼,只好握紧了缰绳挺直身子,端的一副青松翠竹的公子佳婿。
很快,辘辘的马车声传入繁华的朱雀大街,路过的行人皆好奇地打量着这东方而来的黑楠木车架。
且不谈这拉车的马通体雪白,外头银亮色的马车装饰也犹如冰雕玉砌般玲珑剔透,那四面皆是昂贵精美丝绸装裹的窗牖。
就是被一帘又一帘的淡蓝色绉纱遮挡了住。
可惜了,车外之人怎也无法一探究竟,这宝马香车里,该是坐着怎样的人儿啊。
路过的女子们虽偶被这豪车良驹牵引了心肠,不过片刻也就回了神来,转将目光投于车前引路的唐雨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