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自舆车内取出娘娘吩咐的锦盒,正欲回到宅邸复命,陡然被一个乞丐打扮的小子拦了去。
小乞丐手里抱着一沓的册子,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个,亮亮地眨着眼睛递给听雨。
他难掩喜意地说道:“贵人姐姐,明日梦仙阁要举办一场别出心裁的戏,据说那里大换了样貌,装扮得像个天宫呢,贵人姐姐若无事且去看看吧。”
一旦提及梦仙阁,清白人家总是羞而避之,可这小乞丐偏要另辟蹊径,趁着长公主府前贵人居多,广为发传。
门房处的小厮赶了一次又一次,得闲偷懒去府里吃吃酒,搪搪喜气,徒留一打鼾的年轻小厮守在门前。
这才让小乞丐钻了空子,总算遇上一位贵人。
腾出一只手,听雨接过了这本册子,眼里并无惊奇之意,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好。”
小乞丐的出现,她并不惊奇,因为此举,是皇后娘娘回宫前吩咐的。
娘娘说了,梦仙阁赚的不止是市井之人的钱袋,更是达官显贵手里的油水,这场盛事就是要使劲薅他们身上的羊毛。
这筹备了良久的盛事,她跟着皇后娘娘一一看过,光是娘娘画的纸稿就有几十上百张。
也是时间紧凑,她们离开时,梦仙阁的工程也只进行到了不足一半,尚且看不出更变的全貌。
明日,娘娘与陛下当是会现身一看。
进了园子,听雨不再耽搁,赶忙将手中的锦盒呈到皇后面前:“娘娘,东西到了。”
夏梓沅停下了无关紧要的寒暄问候,抬眼起身,示意听雨将这盒子凑到长公主跟前来。
她俨然一副小辈的口吻说着:“今日既是姑母的寿辰,本宫略备了些薄礼,小小物件不成敬意,且添作锦上之花为庆。”
“生日快乐,姑姑。”
这一声姑姑,不是以侄儿媳的身份,而是侄女的身份。
褚云梨被人庆贺了多年的“生辰喜乐”,猛一听见“生日快乐”,只觉这声音如芙蓉泣露,全是恍如隔世的生机。
她颤颤地牵过夏梓沅的手,肖似个老相与,目光满是杂冗地感激不尽:“娘娘的礼,已是今日最好的礼了。”
她的出现,彻底冲刷了她多年来刻意隐藏住的悒悒不乐。
若不是此时人多口杂,她是真想与其大刀阔斧地畅聊前世今生的。
夏梓沅深有同感,安慰地捂着褚云梨的手,拉着她打开这预备了许久的锦盒:“姑母看看。”
听雨轻手掀开了锦盒的盖子,露出的正是仰躺在明黄绸缎上的两掌长的玉观音。
青玉的自在观音,剔透若琉璃,雕工精细,唯背面留白,不事琢刻,以保原石之美。
观音法相多达三十三应身,这樽乃水月观音。
她右腿屈尊,左脚轻踏荷叶,右手微抬微翘,彰显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在这昌明隆盛之邦,夏梓沅想,这个寓意于长公主来说,最为般配。
坐席上陪着的各位夫人小姐们,见到皇后娘娘所赠之礼,老道的人歌功颂德,称赞皇后的礼得天独厚头一份。
檀果儿凝视着这观音像许久,颇有疑惑:“娘娘,观音像有这么多,为何独独选了自在观音?”
她的困惑,在场的人也有所纳闷,皆奇怪地看向了送礼之人。
夏梓沅也不卖关子,直说道:“自在观音以大慈大悲为德性,据称遇难者只要念诵其名号,菩萨就会及时普救众生,该观音也是诸多法相中最与人亲近的。”
她又极具暗示性地望着褚云梨,满是崇意地说道:
“姑母为了大褚操劳经年,普度百姓,行事又不拘泥于绳墨,进退屡绳,当称得上是观音像才对。”
她的夸赞,令众人在心里反复揣度着这二人的关系。
原以为今日褚国最尊贵的两个女人相聚,总会有些争执的龃龉,谈不上不雅地互扯头花,那明枪暗箭地你来我往得有啊!
岂料人家一个比一个自谦,搞得她们都没什么热闹可看了。
只得悻悻地看着她们姑侄二人互相称道。
她们如何想的,褚云梨不在乎,都是聪明人,她听得出夏梓沅话里的重点,两次提到“绳”,莫非.....
得了合心意的宝贝,褚云梨笑不绝口,抬袖轻抚起那观音像盒,目光不断地在长条的盒子里游离着。
须臾后,她注意到盒子内侧有一个小黄绳,隐约地露在缎子的缝隙里,不细看很容易让人忽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