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珊当然不是要帮聂晓文站起来，而是要让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够走到她今天这个地位的。　　——而这个连字都不会的女人更是天方夜谭。　　　　程珊随意一笑，撇开心中不知所谓的情绪，打开笔记本办公。　　　　-　　　　程珊忙碌起来连她自己都不认识，两个月的时间流逝飞快，她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就接到聂晓文的电话。　　　　“喂？程珊声音端着架子，实际上她却是拖着硕大无比的行李箱往机场外马不停蹄的走，在她的计算里，如果速度够快，还能挤出个战斗澡的时间。　　　　手机中传来车水马龙的喇叭声，川流人声。聂晓文顿了顿，确定程珊并没有不耐烦，这才缓声道：“程小姐，你让我识字，我已经识得了三千个字了。是三千个常用字。”　　　　虽说中华文字博大精深，但常用的三千个字足以应付日常生活，仅仅两个月的时间，聂晓文就做到会默写应用的地步，也算是有心人了。　　　　程珊匆忙的脚步微微一顿，几乎打从心底生出一种迷茫和震撼。　　这个她从未正眼瞧过的蛀虫女人，居然真的能够完成她布给的任务，似乎……她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很快，程珊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她低头钻进公司派过来的汽车里，与此同时坐在车里冷硬的对聂晓文夸奖了一句：“干得不错。”　　　　“但是具体如何，我是要亲自考量的，晚上……有时间我跟你视频，检验一下你有没有撒谎。”　　　　程珊的重点是后半句，可聂晓文却更加注重前半句，程珊含糊僵硬的夸奖让她有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一种满满的成就油然而生。　　　　她定了定飘飘然的心绪，清了清嗓子，镇定说道：“好的，我等您的考校。”　　　　程珊没有废话，听到聂晓文的回答后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然后催促司机开快一点。　　她挂断电话后就联络他人，各种工作上的事沓至纷来，程珊片刻不休息的远程指挥，到了家才好好洗漱一番，去掉了满身风尘。　　　　在程珊的信念里，再忙再忙也要保持饱满情绪，干净整洁不输人的着装与气势。　　她潦草的吹干头发，趁着中午饭点，人流量不高，又匆匆杀回公司。　　　　她公司位置比较高，采光和空气都在这喧闹拥挤的城市中保持一个良好的平衡，而她楼下则是别的公司的办公用处。　　程珊脚步终于在搭电梯的时候慢了下来，她走进开启的电梯里，看着缓慢合上的电梯门里映照出她的削瘦身影。她疲倦的捏了捏眉，长长的吁了口气。　　时间太紧凑，即使强悍如她也略微吃不消。　　正当这时，本来即将关上的电梯门外伸出一只手，险而又险打开门。　　　　程珊眉头一动不动，但凝神看着缓缓拉开的电梯。　　——她的同事李伊诺。　　　　李伊诺从外面走进来，讶异的看了一眼程珊，他奇道：“从机场来的？”　　身为同等地位的同事，他当然会收到程珊回来的准确时间，但是没想到这女人还是神采奕奕，将自己收拾的不像是刚刚落地的疲倦白领。　　　　“不，”程珊淡定说道，“从家里来。”　　　　李伊诺这才从对程珊怪物认知中走出来，他仔细的观察一下身边的女人，发现头发上确实有一点湿漉。　　　　李伊诺莞尔一笑，诚挚邀请道：“晚上给你弄个接风洗尘宴怎么样？”　　程珊挑眉看了看李伊诺，表情微微一惑，紧接着了悟过来，嘴边勾起一点坏笑：“无事献殷勤，你想求我？”　　　　李伊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但即使是这样，程珊想也能知道李伊诺为什么这样，想前阵子因为顾嘉南的拥护，她获得的成绩斐然，这家伙审时度势，现在是求和缓兵之计。　　　　程珊略作思考，她的确非常想跟李伊诺谈谈，因此随口答应。　　　　-　　　　晚上，道路灯火辉煌。　　程珊与李玉诺两人找了家饭食不错的料理店，酒过三巡，菜过五位，程珊略有薄醉，她笑着挡开李玉诺搀扶她的手，立身靠墙，拨电话。　　　　李玉诺松松束手站在一边，他也喝了酒，现在再开车显然不是好主意，他闷头找了找手机里的号码，打算找个代驾过来。　　　　李伊诺张口问道：“需不需要我给你叫个人？”　　　　程珊醉眼朦胧，但神志清醒，她心下感慰李伊诺的正人君子，但实在是不想欠他人情，指尖一划，拨了通电话，她扬起手机给李伊诺一晃而过：“我有人接，你自己慢走。”　　　　不光李伊诺不知道她给谁打的，就连程珊自己也想不到，她的一通电话居然打给了聂晓文。　　晚上的聂晓文早就跟儿子团团睡去，谁成想被程珊的深夜电话叫醒，听着对面酒气熏然的声音，聂晓文拿着手机想了又想，不放心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到底开门出去了。　　　　夜晚的h市喧闹未退，夜市琳琅满目，白天一本正经的人褪下工衫，在晚上饮酒作乐。　　聂晓文坐在出租车里，小腿并拢，规规矩矩的如同大家闺秀。　　出租车带她来到酒店门口，她按照程珊的指示，绕过来走进停车场。　　　　“程珊？”宽阔至极的停车场里汽车满目，聂晓文一眼看不到程珊，便张口呼唤。　　　　程珊远远的应了，聂晓文绕过车头，看见酒店后门前站着的一男一女。　　她脚步略微一顿。　　可发现她的两个人已经全部望过来，程珊更是皱着眉头道：“愣什么啊，快送我回家啊。”　　　　聂晓文低头过来，搀扶住程珊不是很稳定的步伐，她客客气气的向李伊诺道别：“你好，我要先把程珊带走了。”　　　　聂晓文就像是腼腆的青葱少女，事实上她实际年龄也并不大，因父亲托孤，所以早早嫁给顾嘉南过日子，她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七，八而已。　　　　霎那间，或许是喝醉了，或许是某种直觉，李伊诺脱口而出问：“你会开车么？”　　　　聂晓文愣了。　　李伊诺从聂晓文的表情里就看出一切，他顿了顿嘴角，想要笑却觉得小姑娘很可能会恼羞成怒，他吭哧吭哧了意味不明的咳嗽了两声，沉稳说道：“还是等等我们一起走吧，我的车先放着，我们开程珊的车走，先送我回家，然后你们俩乘车走。”　　　　这是最省事省力的安排，聂晓文肩膀上的程珊开始陷入昏睡，她酒量不深，但醉酒后的酒品很好，不吵不闹不哭泣，着实让另外两个人省心。　　　　聂晓文吃力的扶着程珊上车，李伊诺多次想要帮助，却被聂晓文严厉的拍开手。　　这个胆子很小的女孩在这方面有着令人震惊的保守和坚持，李伊诺讪讪站在一边，同赶来的代驾相顾苦笑。　　　　小个子女孩跟商业女强人，两个风格完全不搭的女人相互拥抱，在后座上滚成一团。　　主要是程珊把她当作抱枕抱着。　　聂晓文埋在程珊的胸脯里，呼吸都隐隐的憋闷，但是要从程珊的大力之中挣扎出来，她也是费了好一番幸苦。　　　　李伊诺在前面笑而不语，他忽视了聂晓文的求救目光，饶有趣味的观察着程珊车内布置，算是对打他手的聂晓文一点报复。　　　　聂晓文窘迫艰难的洗面奶里出来，她头发凌乱，一根呆毛支棱上天，满脸的生无可恋。　　李伊诺从后视镜里看到，绷不住笑出声来，聂晓文抬眼横眉冷对，对这个家伙的见死不救郁郁生气。　　　　李伊诺不以为意，他攀谈笑道：“你叫什么？怎么跟程珊认识的？”　　　　“我就不能跟程珊认识？”聂晓文反口一问，她搂着程珊，不让她因为车拐弯而到处摇晃。　　　　李伊诺失笑，他摇了摇头：“不是说你们不能认识，只是你们两个……”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聂晓文，意有所指道：“不太像是朋友阶层。”　　　　聂晓文文文弱弱，做事显而易见有些过于保守，与敢想敢干，为达目的几乎不择手段的程珊格格不入，两个人明显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物。　　——没有交集才是最符合的逻辑。　　　　面对李伊诺的好奇问题，聂晓文没有兴趣自曝家丑，她略作思考，轻描淡写的道：“我是她咖啡馆里的工作人员。”　　　　李伊诺释然一笑，他点了点头：“难怪。”　　“我叫李伊诺，是程珊的同事。那你叫什么呢？”李伊诺收起那种刺探尖锐的好奇之后，还是一个气质蛮能让人舒服的男人，聂晓文并没有隐瞒自己的姓名，她淡淡说道：“我叫聂晓文。”　　　　“聂小姐，我到家了。”随着汽车的缓缓停下，李伊诺打开车门，站在车外与聂晓文告别：“劳烦你送程珊回家，请你们两个到家之后给我打通电话，我好放心。”　　　　他抽出自己的名片，放进聂晓文的手中，“今晚耽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