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之听她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揭你疮疤，但是如果你愿意给我讲，我会很高兴，我想了解你从前的事。”

谈裳绮给他讲过大学，同学聚会之前讲过中学，再往前就没说过了。他隐约能想到，她不愿提那时的事，猜测要不然就是有阴影，要不然就是怕他说博同情。没想到还真的让他猜准了。

“从前的事……”谈裳绮喃喃，似乎是在组织话语，顾怀之也不急，就抱着她，像只大狗狗一样，嗅她身上的味道。

“福利院会收到来自政F的拨款和社会各界的捐赠。我记事起，就知道，院长是个坏人，管我们的阿姨是个好人。院长是个女的，她很凶，像动画片里的恶毒反派。我小学的时候，她被抓走了，我才知道，政F的款项她不敢动，社会捐赠的物资她会贪掉很多。阿姨那时偷偷的把一笔一笔的捐赠都记下了。”

谈裳绮看了看顾怀之，抿了抿唇，犹犹豫豫道，“算是我的童年阴影吧。阿姨记录款项，看到有好心人给的多就会愁眉苦脸，因为这就意味着，院长可以贪的就更多了。所以，我一直到现在，有人给我送礼物，我都会记下来，如果礼物贵重，我会条件反射的害怕。”

顾怀之终于懂了。那时候谈裳绮很小，不知道阿姨为何发愁，只知道有人给的多就发愁，这才造成了自己内心的阴影。

“那我呢？”他突然问，“我也给你送礼了。”

谈裳绮不好意思，过了一会才点点头，“你的也记了。”

她起身，把卧室里的记账本拿出来，攥在手上，“你……你别笑我。”

顾怀之翻看着，眼圈就红了，每个人送的东西，她都记了，甚至包括那时候她的学长崔熠追求她送的那些。谈裳绮在旁边，写了“已还清”三个字。

关于自己，甚至连送礼日期都记下了。有帝京求来的平安福，有钻石项链，有情人节送的那对耳钉，有对戒，连那个饕餮纹扳指都有。

他忍住自己翻涌的情绪，“怎么不写已还清？”

谈裳绮笑笑，“对你，还不清，就不还了。”

顾怀之紧紧抱着她，“你已经还了。这个还礼，是世界上最贵重的礼，我会好好珍惜，好好呵护。”他吻着她，吻着自己收到的还礼。

他心疼谈裳绮，小时候没有亲情，不懂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只能把朋友同学和好心人的赠礼、资助变成一条一条的记录，然后挨个还回去。

他和朋友互相赠送过礼物，大家都送过，生日、逢年过节，都有，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谁也没想过，还要记录下来。

“愿不愿意给男朋友讲讲小时候的事？”顾怀之这时才发现，他真的不太了解谈裳绮，他以为不问是尊重，现在发现自己错了。他得让她说出来。憋在心里，才是错的。

“你想知道什么？”

“随便，小绮的事，我都爱听。”

谈裳绮“嗯”一声，说了句“等我一下”，去了书房，顾怀之听到了书柜开合的声音，见她拿着一本相册走了出来。

“看看吧，这是我小时候的照片。那位阿姨人很好，想办法给我留了一些照片，她说一来是为了我自己纪念，二来将来找到家人，家人也能知道我小时候长什么样。”

顾怀之翻开来，看到的第一张，是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咧着嘴大哭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