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了很久,阿比盖尔才明白笼罩着艾瑞克周身的那种冷冷的如同气压一般的东西的学名。 ……反派气场。 如果一定要她形容的话,大概就是…… 妈妈啊!这个男人好可怕啊比变态杀人狂还可怕啊啊啊! 所以,对于阿比盖尔而言,她那时候唯一的反应就是:跑。 然而对方显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边从容地旋转着按在她眉心的子弹,一边走了过来,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你以为他们真的会放过你吗?如果有朝一日你的身份暴露,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也是“变种”的一员,你想你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他一走近,阿比盖尔下意识就想要后退,心里却暗暗地想着即便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大不了也是和彼得一样,多受些怀疑罢了,再说她又不是彼得那样动不动就要拯救世界的人…… 艾瑞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还是说,你以为你自己可以拯救世界吗?像你那个小男朋友一样?阿比盖尔,你为什么不明白呢,超级英雄即便是与众不同,他们是被科学、被技术改造的,是‘英雄’,而你不同,你是基因自己发生了进化,所以你永远是一个异类。” “我们,永远是异类。” “更何况,愿意服从政府的危险品才是真正的有益品,如果不是,就会变为敌人手中的刀锋。你到时候不仅是异类,还会成为他们口中的‘叛徒’。” 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场越来越强,让阿比盖尔不住地想要远离他,但是那子弹如蛆附骨一般地追随,让她越来越不安。 他笑的时候,阿比盖尔总觉得他颇像一只狡猾的鲨鱼,如今不笑了,静静地望着人的那种目光让人十分震撼。 几乎是悲伤的神情,笼罩在那张英俊的面庞上。 他缓缓地说道:“所以,跟我走吧,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觉得,这么有说服力的言辞原本很能煽动人心,如果他仅仅是英雄救美,而没有将子弹横在阿比盖尔眉心的话。 就在艾瑞克说这些话的时候,他那原本修长而又有力的手指上生满了荆棘,锋利的刺借血肉之力破土而出,将他一双好看的手扎得鲜血纵横,他却似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阿比盖尔。 一秒,两秒,三秒。 阿比盖尔张了张嘴,却被他身上那种震人的威慑力压得说不出话来。 艾瑞克骤然收回了手,将那枚抵在阿比盖尔眉心的子弹收到了生满刺的手中,从容道:“好,我不逼你,我给你时间思考。” 说完之后,走近了阿比盖尔,笑了一下:“代我向你母亲问好。” 他似乎想要伸手轻轻拍拍阿比盖尔的头,但是发现手上满是锐利的刺,便将手背在身后,微微躬身,在阿比盖尔眉心落下一个吻。 阿比盖尔毛骨悚然。 这是一个威胁意味十足的吻。 艾瑞克转过身之后,那枚子弹浮在他的手掌心上空,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样强大的力量的压迫,很快就畸形、扭曲,不成样子。 这时候,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大喊:“阿比盖尔!” 彼得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一把拉过了阿比盖尔的手,冲上来仔仔细细地看她有没有受伤,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受伤了吗?刚才那个人就是绑架你的人?” 阿比盖尔尚且在震惊之中没有回过神,气急了的彼得咬咬牙,转头就要冲上去追他,阿比盖尔恍然惊醒,一把拦住他:“不……不是,他是救我的人。” 走远了的艾瑞克似乎听到这句话很满意,头也不回地伸出满是血洞的手挥了挥,大概是告别。 彼得为了找她已经是累坏了,因为情绪波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大声道:“都怪我!都怪我!如果我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他搂紧了阿比盖尔,悔恨地不断自责着,又反复询问她的身体是否出了事情,想要带阿比盖尔去医院,然而走神的阿比盖尔完全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她的眼神,空洞地停留在巷子里的地上。 彼得因为找到她的时候太激动,并没有留心别的事情,只是出声唤她:“阿比盖尔?” 温柔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然而,阿比盖尔的眼睛死死盯着巷子里那缓慢流出来的暗红色液体。 虽然那个杀人犯身上的藤蔓已经枯萎消失了,但是他身上却依旧横陈着大大小小数十个血洞,而且从皮开肉绽的程度上来看,那些血洞全部是从身体之中生长出来的,如同一个个空洞的眼睛,正木然望着阿比盖尔。 阿比盖尔吓坏了,赶忙将头埋进彼得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心怀侥幸地想,这不是她的错,她只是太害怕了,而且明明是对方先对她开枪的,她……她只是很害怕。 阿比盖尔将脸埋在彼得沉稳有力的胸膛前,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害怕地大哭起来。 怎么办,她变成杀人犯了吗? 地上的那个人好像还活着,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吗?可是如果到了医院要怎么说,难道要告诉警方是她将对方身上挖出了数十个血洞吗? 就如艾瑞克所说,一旦暴露,万劫不复…… 彼得现在背对他,且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根本没看见身后气息微弱的人…… 她……她可以丢下这个人跑掉吗?那,到时候彼得来问她,她要怎么说? 阿比盖尔怕极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迫切渴望着彼得来救她,可是现在她又很不得彼得从未出现过…… 彼得想要安慰她,伸手去摸她的头,不断地说着安慰的话,可是这一切在阿比盖尔的世界里全部变成了无用的空洞之词——她有那么一瞬间开始自私地指责彼得,为什么他迟迟不来,为什么他偏要自己在那里等他,如果这五个小时里但凡他做点什么,都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一种极度的畏惧在阿比盖尔心里升起,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上去,把艾瑞克拉回来,求他帮自己想想办法。 艾瑞克一定有办法的,不知道为什么,阿比盖尔就是直觉他一定有办法,就算是那个办法违背道德…… 阿比盖尔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她咬了咬嘴唇,将苍白的下唇咬出血来。 她抬起满是泪的眼睛看向彼得,明白即便彼得是她的恋人,以他正义的性格,也是绝对不可能给自己做伪证的。 走投无路之下,阿比盖尔只能去面对这一切,即便是艾瑞克描绘的未来让她胆战心惊。 她几乎都能想到,警察坐在她面前,一声一声逼问的场景: “罗兹小姐,你能和我们解释,你是如何将这个人从身体内部捅出无数血洞来的吗?” 阿比盖尔抓着彼得的袖子,小声呜咽:“我不是有意的,是他……是他先向我开枪的,我不是有意的……” 彼得茫然地安慰着她,却又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能不断地重复着:“好了好了,你现在安全了,不要害怕了,你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阿比盖尔知道,真正可怕的事情到现在还开始,她很清楚艾瑞克说的是什么——变种人登记,一旦她被认定为变种,即将遇到的就是试验和禁足。 阿比盖尔的眼睛愕然瞪大了。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扶着墙,喘息着站起来的人。 那个满身是血的人正努力地站立了起来,而他身上那些破损的血洞,一瞬间如同快速生长的植物一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阿比盖尔茫然地看着他身上所有的伤口复原,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扣着。 是她……她的力量吗? 彼得还在安慰她,却被阿比盖尔一把推开了。 只见面前的人愈合完毕之后,似乎还在受她手上的力量所压制,眼睛越瞪越大,身上布满血丝,整个人似乎正在膨胀,吓得阿比盖尔立刻松开了紧扣的手指。 这时候,出神的彼得猛地意识到身后有人,抬起一脚就将那刚刚站起的人踹飞。 杀人犯的后背重重撞上墙壁之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彼得惊魂未定地站着,他的听力的视力都极度敏锐,可是刚才这么长的时间里,竟然完全、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一个活着的人。 但是更令他担心的是,阿比盖尔的脸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 她的头昏昏沉沉,仿佛在恍惚之间听见了彼得说话的声音: “阿比盖尔很难受的样子,要赶紧送她去医院才行。不过刚才的人又是谁呢?他救了阿比盖尔吗?为什么他又要吻她呢?” 阿比盖尔仿佛被抽去了大半力气一般,此刻眼睛已经不怎么睁得开了,她茫然地抬头去看彼得,却发现那声音依旧在继续,但是彼得根本没有张嘴说话。 耳畔的声音和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阿比盖尔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景象,挣扎着问:“你说什么?” 一种种奇怪的感觉正在和她的意识交锋,但是这种感觉是如此的陌生,让她有点不舒服。 阿比盖尔仿佛失去的思考的能力,但是她凭直觉判断出,这是全然不属于她的感觉。 担忧、后悔,以及微微的嫉妒。 阿比盖尔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彻底陷入了那潮水一般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