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时的商叙是没太过脑子, 连二楼另外还有空闲客房的事,都和温舒白说了。
如此一来,他们似乎都没有了需要同住一间卧室的理由。
商叙以为?温舒白会照着他的话, 顺势搬出去住。父母知道他得了甲流, 也不会对?他们分开住有什么怀疑。
可温舒白只是望着他, 手?里拿着温水和药,执拗道:“我才没那么答应你。今天不打算去上班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
在商叙诧异的眼神下,温舒白继续说道:“还有, 这几天我也不打算搬出?去住。”
或许是?连她自己都觉得, 这些话透着突兀的坚定,忙去找更多的理由:“你爸妈不是?在二楼住吗?我住二楼也不方便啊。”
“那你可以回温家暂时住……”商叙思忖道。
他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温舒白打断了。
温舒白将杯子放在他的床头, 杯沿因水温腾了水汽, 她的双眸也跟着蒙了雾, 语气?里满是?委屈:“商叙, 你就这么希望我不管你吗?”
这一瞬间, 商叙心中已经有了悔意。
他自然是?舍不得温舒白与他分开住的。平时尚且不舍得, 更何况他生病脆弱的时候。
如果?只顾他的私心, 他只希望温舒白这几日能时时刻刻围在他身边, 照顾他陪伴他。
他想起方才温舒白拉住他的手?时, 他身上的那些难受,似乎都有了片刻的缓解。
可他还记得医生的嘱咐, 于是?向她解释:“如果?你继续和我住在一起, 你被我传染的可能性很大?。”
“哦。”温舒白想了一阵, 同意了他的说法,“确实。”
她大?概是?接受了商叙的建议, 转身就走出?了主卧。
商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时又喜又悲。
喜她不会被自己传染,悲她是?真的离开了自己。
然而几秒钟后,商叙看到了折返的温舒白。
她不知从哪里找出?了医用口罩,已经好好戴上了,商叙从她露出?的眼睛里,看得出?来,她是?在笑。
“我做好防护了,这下可以留下了吧?”温舒白问?道。
“不说以后,至少?今天我就不能走。你烧得那么厉害,我不放心。”温舒白看他不松口,向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今天是?我生病了,你会不管我吗?”
她的假设确实起了效果?,商叙虽没立刻答应,可也开了口,犹豫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他还记得温舒白前?两?天为?了赶项目进度,积极加班画图的事。
“工作重要还是?人重要?”温舒白却反问?他,“我现?在就请假,你先乖乖吃药。”
她态度强硬,他只好坐了起来,接过水杯和奥司他韦。
奥司他韦最?好是?在生病48小时内吃,效果?最?好。
趁着他吃药的功夫,温舒白向上司请了一天假。
得到王淳安的许可后,温舒白待在家的事算是?木已成舟。
商叙默许了她的留下,而她洗漱之后先下了楼去吃饭。
她本想让商叙和她一起,可商叙胃口很差,洗漱后只想继续睡觉,也就作罢。
等温舒白回到三楼主卧时,商叙睡得正沉,她坐在旁边看了一阵,后来怕打扰他,也就一个人去了衣帽间,收拾之前?从家里带过来,却一直堆着没拿出?的东西。
又两?个小时过去,温舒白走进主卧,准备给商叙再量量体温。
床上却是?空空,卫生间同样也没人。
温舒白反应过来,直接去了书房,果?然看到商叙坐在桌前?,正打开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
“在干嘛?”温舒白冷着一张脸问?道,“带病工作?”
商叙看到她来,竟不回她,而是?指了指唇。
她无?奈地将口罩戴好,商叙才开了口。
“临时的事。”被抓了现?行,商叙佯装镇定,“很快就能处理完。”
“很快是?多久?”温舒白严苛起来,“手?头的处理完,就停下。”
她真是?服了商叙,遥想自己得普通感冒时,都不会有什么精神专注于工作。
商叙得了甲流,发?烧39.5c,却还能撑着爬起来回复邮件?
“好吧……”在她面前?,商叙只有妥协。
他加快速度敲击键盘,点了发?送之后,就听温舒白道:“处理完了?”
商叙乖顺地点了头。
“那我给邹阳打个电话。”
温舒白怕他是?“阳奉阴违”,干脆直接断了他的后路。
电话接通后,温舒白直接和邹阳说明了情况,拜托他近几天把商叙的工作安排全都往后延。
“亏你还跟我一起求了保佑身体健康的手?串呢。”温舒白挂掉电话后,就朝商叙摊开手?,满眼认真,“今天不许再处理工作上的事了,现?在把笔记本给我。”
看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商叙自然老老实实将笔记本电脑双手?奉上。
见温舒白迅速把他的笔记本抱在怀里,像是?怕他反悔,眼神也带着警惕,他不禁笑了。
道:“舒白,你今天好凶。”
像是?炸毛的小猫。
温舒白下意识就说出?了那句乍一听会惹旁人厌烦,但此刻会让商叙一暖的话:“我都是?为?了你好呀。”
商叙一时未说话。
她听不出?商叙话里的意思,又没听到他搭腔,便委屈起来,别扭问?道:“怎么,你嫌弃我这么管着你了?”
“不是?嫌弃。”商叙站起身来,走到温舒白身旁,悄悄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我喜欢你这么管着我。”
两?人的体温有了片刻的交汇,他跟着又补道:“也只有你能管得住我。”
温舒白能管得住他,他也只愿温舒白这样管他。
温舒白突然发?现?,生了病的商叙有点黏人,会依在她身旁,拉住她的手?。
她顺势就抬起另一只手?,贴上他的额头,感觉他的烧没降下多少?,忙拉着他回主卧。
又降了体温,目前?是?39.2c。
温舒白看了眼时间,问?他道:“还不饿吗?这都快晌午了。”
商叙摇头。
他能感觉到身体的饥饿,可实在没胃口,食欲极低,喉咙又不舒服,觉得自己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
温舒白却不放心他如此,耐心同他商量道:“生病不吃饭只会好得更慢,我去楼下找家里阿姨给你做点清淡的,你看好不好?”
“嗯。”商叙微微点头。
他已躺回床上,暂时不太想睡了,便是?靠坐在床头,手?边有几本先前?看了没收的书,刚好用来解闷。
见温舒白要下楼,他便以目光送她出?门,眸中隐隐露出?眷恋不舍。
楼下,家里的几个阿姨早有给商叙做点热粥的打算。
只是?商叙不吩咐,她们也不好自作主张。
如今温舒白既然过来主动问?起,她们就打算着,要给商叙先做碗香菇鸡肉粥。
做好后,她们要端上去,温舒白却拦下了,说她来就好。
自温舒白嫁进来后,众人都能感觉到商叙对?她的在意,看她现?在牵挂商叙,又主动照顾商叙,也就为?此高兴起来,默默将粥交给了她,好让他们有更多独处时光。
温舒白回到三楼,就把碗和汤匙递给了商叙,让他多少?吃些。
商叙捧着碗看了好一阵,粥里有蘑菇,胡萝卜,还有切成丝的青菜。
其实本是?营养丰富,又易消化的食物,他平日里还算喜欢,可今天却觉得一口都吃不下。
“不想吃,感觉鸡肉有点腥。”商叙皱着眉。
温舒白凑过去看了看,看见粥里明显是?放了姜泥去过腥的,道:“不腥呀,阿姨做饭时很注意的,还放了姜。”
“那我现?在不想吃加了姜的。”商叙又改口。
他是?没胃口,才找起理由。
又因为?生病,竟也难得显露出?小孩的任性脾气?,叫人看了无?奈。
温舒白眨眨眼,不禁评价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挑食?”
然而天大?地大?,病人最?大?。
温舒白也知道他是?没胃口,不忍在这个时候多说他几句。
最?终她算是?灵机一动,笑道:“你不吃算了,我刚才是?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没人吃也可惜,不如我来尝尝。”
她说着就从商叙手?中拿走了香菇鸡肉粥,用汤匙舀了一匙粥,吹了吹,然后吃下。
她吃粥的动作斯文,却也显得一本满足,眯起眼睛似在享受美?食。
她是?故意为?之,想充当商叙眼前?的“广告”,好勾起商叙哪怕一点的食欲。
殊不知商叙单是?听到了她那句“跟着她们一起做了饭”,心中就泛起悔意来,见她手?中拿着汤匙,怕共用会传染,就给楼下厨房里的阿姨打了电话,让他们另送一个汤匙上来。
家里的刘姨上楼很快,将汤匙递给商叙,临走时瞧见温舒白也拿着汤匙,且明显已经吃了一口,忍不住笑着调侃道:“先生正生着病,太太如果?馋了,我单独盛一碗上来,别和先生抢着喝同一碗了。”
刘姨原是?在说他们感情好,而温舒白听了,耳根都烫起来,解释道:“谁馋了?更没抢他的。也不用给我盛,我只是?尝一口罢了。”
明明吃了早饭没过去太久,她哪里就馋到那个地步,要和商叙抢?
她确实是?心思不纯,可那是?为?了让商叙也乖乖喝,个中思绪不便和旁人解释,于是?没有多说什么。
商叙在床上一直忍着笑,看温舒白窘得脸都红了,连忙救急,三言两?语就将刘姨支了出?去。
房里没了人,他才柔声道:“看你刚才吃得那么香,我确实看饿了。”
他终于还是?拿着汤匙,一连吃了好几口,看上去比先前?积极了许多。
温舒白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刚才的举动勾起了食欲,却不知他只是?不愿让有她参与的这碗热粥就此浪费了。
吃完一半后,商叙才隐隐觉得不对?劲,问?她道:“熬粥时,你做了哪一步?”
温舒白硬着头皮就答:“往锅里添水……”
商叙手?上一顿,顿时哭笑不得。
他早该想到,温舒白不会做饭,即使参与其中,估计也没有做什么关键步骤。
“失望啦?”床边的温舒白垂眸望着他。
“没有。”商叙回。
他笑了笑,然后悠然道:“我说粥怎么吃起来比以前?的甜呢,就像是?加多了糖。”
温舒白知道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并没真信,看商叙比之前?精神了些,跟着安心不少?。
然而商叙却并未说谎话。
粥里确实加多了糖也好,心理作用也罢,温舒白能够为?他牵挂悬心,他是?真的觉得粥很甜。
这碗粥最?终被商叙吃得一点不剩。
吃完粥后,商叙渐渐有了困意,便又睡下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晚上七点。
商叙醒来,一问?温舒白,她的午饭和晚饭都已经吃过了。
她又问?他饿不饿,这一次商叙随口就能说出?些想吃的东西,感觉胃口回来了许多,头也不像之前?那么昏沉了。
趁着家里阿姨给商叙单另做饭的功夫,温舒白又给商叙量了一次体温。
38.2c。
比最?开始已经降下去不少?。
“希望保持状态,听说甲流发?烧,晚上有可能会升高,然后反复烧。”温舒白道。
“但愿吧。”商叙也道。
今天这一天,他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没做什么事。
他这边的工作耽误了,温舒白那边也是?一样。
虽说甲流没有一两?天就能好的,但商叙还是?希望尽可能压缩他的病程。
等饭做好后,他尽量吃了些,又吃了温舒白给他准备的草莓,还特?别注意补充水分。
睡前?也是?按时吃了药,盼望着第一天醒来病情能够好转。
但夜里还是?不算安稳,商叙又发?起烧来,吃药的时间间隔没到,温舒白又不敢给他吃药,就只能学着用物理降温的方式帮他缓解。
如此折腾了小半夜,等商叙退了烧,没再反复,温舒白才回去自己的床上睡下。
次日。
恰如商叙与温舒白所愿,商叙醒来之后,烧退了,身上也比昨天轻快许多。
虽然咽喉痛,咳嗽症状变明显了,但这些比起发?烧,还是?能够忍受的。
商叙的病程确实被缩短了一些,也多亏他平时经常锻炼,体质本就比一般人好。
估计再在家里休息两?三天,就能够一切如常了。
吃完饭后,商叙催温舒白应该遵守昨天的诺言,今天正常上班。
温舒白看他状态不错,这才安心离开。
温舒白到了设计院后,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
陆遥看她一直戴着口罩,忍不住好奇道:“温工,你感冒啦?不会是?被向工那家伙传染的吧?我看他前?几天就不对?劲,昨天果?然被甲流放倒了,现?在还在家里养病呢。”
“没有。”温舒白摇摇头,“是?我家先生病了。我昨天照顾他,怕会传染给你们,所以戴个口罩。”
说来奇妙,突然换个称呼来代指商叙,好像显得亲近了许多。
陆遥当然也能感知到,眯起眼睛笑道:“哎呦呦,你可真会心疼人,不止给商总买了领带,还衣不解带照顾他。我看你眼圈都有点发?黑了,昨晚熬夜了吧?”
算是?被陆遥说中了。
商叙夜里反复发?烧时,她一直在用热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帮他物理降温。
她这个人其实很贪睡,可昨晚照顾商叙时,却觉得自己无?比清醒,一点也不困,大?概是?她太担心的缘故。
“黑眼圈有这么明显吗?”温舒白拿着小镜子细瞧。
“行了,你先把口罩摘了再看。”陆遥催道,“你好端端的,怎么会传染我?再说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你总不能戴着口罩吃吧。”
温舒白犹豫了下,还是?听她的话,把口罩摘了。
左右她出?门前?有用酒精消毒,应该问?题不大?。
“我感觉有的病也挺奇怪的。”温舒白道,“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比我好多了,结果?这次甲流大?流行,我反而一直没事。”
她口中的他们,就是?指商叙和向朝阳等人。
陆遥想了想,道:“前?天总部开会的人多,商总估计是?被参会的人给传染的。至于向工,他出?去谈事,对?方公司有个人好像在咳嗽。”
温舒白低头看了眼微博,一搜“甲流”二字,实时里的微博多到数不清。
可见近期确实算是?高发?期了。
在甲流的流行之下,日常与大?量师生接触的陈彦迟,也不幸被同事传染上。
高校对?这类流感都比较慎重。尽管陈彦迟想要带病工作,学校还是?强制让他回家休息。
陈彦迟回到家后,就给父母各自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得甲流的事。
陈国昌还在隆昌新材应付坍塌事故的后续调查,是?忙里偷闲接了他电话。
一听他说甲流,只觉得他小题大?做,冷声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安慰,也就挂了。
至于商锦绣那边,倒是?很为?他着急,当即就丢下手?里的那一摊子,赶回家中。
近些年,商锦绣虽然逐渐不再过问?隆昌新材的生意,但也用手?头不算太多的资金,开了一家私人科研所,算是?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的科研所的研究方向是?可持续发?展材料,原意也是?想将来帮到丈夫陈国昌。
她和陈国昌当年都是?学材料的,陈国昌原先醉心学术,这也是?他的主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