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歉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自己的裤子。
他指尖颤抖,根本不敢看陆湛的脸。
可是越是紧张,冬歉就抖的越是厉害。
他抿了抿唇,发出极轻的请求:“别看.....”
陆湛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瞥开视线,礼貌又郑重地说了一声:“抱歉。”
这种被尊重的感觉让冬歉的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
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残疾,除了生理上的痛处之外,更多的是来自于被剥夺的自尊。
更多的时候,他就像是一摊死肉一般,任人摆布,连这样私密的事情也要在别人的帮助下进行。
冬歉心想,原主一定是非常非常想要站起来的。
他仅仅只是在这里体验了几天,就被这种连日常生活都难以自理的感觉给煎熬的不行。
冬歉害怕整个过程中有任何一个人进来,害怕自己这副失态的模样被任何人看见。
他闭上了眼睛,羞耻感和无力感将他吞噬。
听着卫生间里响起的流水声,冬歉的眼睫轻轻颤抖,耳根通红。
明明只是完成了一个排泄任务,冬歉却觉得自己比刚刚完成了五千米长跑还要累。
这份失落一直伴随到他回到教室。
冬歉从卫生间回来之后就一直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比去之前更萎靡,像是活活经受了一场折磨似的。
他想,这起码还是有人向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情况。
可是如果,陆湛没有心软成为他的同桌,如果他的身边恰好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那他又该怎么办?
这些无力的设想让冬歉觉得有点沮丧。
难怪这个世界的难度大了....
下课铃声终于响起,陆湛原本想跟冬歉一起走,一转身却看见冬歉不打招呼就操纵着轮椅离开了。
就好像在躲着他一般。
万中无一的天才看着冬歉的背影,苦思冥想也琢磨不明白,为什么少年对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得冷淡。
陆湛之前的同桌李南炎走过来,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好奇地问道:“你们两个人之前出去干什么了?”
“帮他....”,陆湛说了半截,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妥,及时止住了话头。
李南炎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我知道你喜欢帮助弱者,但是这个人,我还是建议你离他远点。”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这要是被人传出来你喜欢他,或者你们两个人私下里在一起了,你以后还找不找omega了?”
“还有,你这么优秀,多少omega喜欢你,他要是真对你有好感了,那也太糟心了吧。”
他刚刚说出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陆湛的认知。
他跟冬歉坐一起,完全不是因为把他当成一个弱者来看待,他只是觉得少年很有趣,想跟他做朋友。
至于会不会被人传出来点什么,那也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别人会怎么想,也与他无关。
陆湛沉声道:“他是beta。”
李南炎笑了:“就算是beta,也不影响他对你动心啊。”
李南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陆湛冷冷的目光摄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瞬间将话头憋在心里,哂笑道:“好,我不说了。”
陆湛没有再搭理他,径直走远了。
路上,李南炎的话在他的心里始终挥散不去。
冬歉...有可能会对他有好感吗?
这个想法仅仅只是出现了一秒,他就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将这个想法甩出了脑外。
明明冬歉只是把自己当朋友,他怎么可以这么想象别人。
只是...
这个可能性在脑海里出现的那一秒,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
一路上,冬歉都看场窗外倒退的风景神游。
今天空气比较潮湿,车内开了空调,车窗上的雾气浓郁,冬歉轻轻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在上面画圈圈。
司机一路平稳的将车开到家里。
白年是同冬歉一道回家的,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车上死气沉沉。
到了白家的宅邸门口,冬歉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见有一个人等在那里。
当车停稳之后,冬歉抹干窗户上模糊的雾气才看清那个人是谁。
任白延。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挺拔,不知道站在哪里等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是为了等谁。
停车之后,司机走过来恭敬地将门打开,白年立刻利索地跳下来,飞奔出去,扑到了任白延的怀里,欢快道:“任哥哥!”
任白延摸了摸他的脑袋,脸上带着笑意。
是啊,能等谁啊,当然是等白年了。
冬歉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静静地等着司机将轮椅拿出来。
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映在他妖孽般的侧脸上,他眼睫轻颤,目光冷清,整个人像是待在一副冷色调的画里。
当轮椅停在自己的面前,冬歉习惯性地张开手臂,配合地等着被司机抱上去时,他听见任白延走过来对司机道:“我来吧。”
司机闻言,冲他礼貌点头,主动让开了位置。
冬歉微微有点意外,他抬眸看了看任白延,又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满脸不悦的白年,心中有些疑惑不解。
你们不是哥俩好吗,现在来抱我算什么?
冬歉叛逆心起,缓缓笑道:“可是我想让司机先生抱我。”
任白延眼睛微微眯了眯:“听话,过来。”
“不....”
冬歉转过眼眸,看到司机抖如筛糠地站在一边,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不难为他了。
冬歉张开手臂,被任白延稳稳当当地抱了下来。
不知道他刚刚是不是才做过实验,身上还残留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冬歉被抱在轮椅上,从始至终,脸上没有一点笑色。
任白延见他这样,微微蹙眉。
现在的冬歉,完全没有早上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那股兴奋劲。
像是被抽干了精神一样,连眼神都变得晦暗无光
他甚至没有怎么跟任白延说话,就兀自操纵着轮椅朝庭院里走去了。
看着冬歉的背影,任白延挑了挑眉,垂眸看向白年,询问道:“学校里发生什么了吗?”
白年无所谓地笑道:“重要吗?”
任白延愣住了。
白年看向他:“冬歉在学校怎么样,不重要吧。”
任白延顿了顿,随即缓缓道:“也是....也对。”
是啊,他并没有必要在乎冬歉在学校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当初将冬歉从孤儿院抱回来的时候,他确实考虑过从此以后要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
是干脆将他当成一个纯粹的实验品,一个帮白年换脸的工具,然后用对待培养室里的怪物一样的态度对待他,还是干脆大发慈悲地骗骗他,真的把他当成白家的养子对待,直到他成年。
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所以直到他将冬歉从孤儿院接到车上的时候,也因为拿捏不清自己的态度,一直面无表情地对待他。
冬歉一出孤儿院就扒着窗户,跟从小到大没出过远门一般,从始至终兴奋的不行,像是一不小心掉进坚果堆的松鼠,左顾右盼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向哪边。
是一个活泼的过了头的孩子。
任白延心里默默对他下达着评估。
他当时就已经想着,干脆就把冬歉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工具好了。
他不打算对他笑,也不打算对他好,这样也可以省去一切不必要的麻烦,对彼此都好。
直到冬歉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窗外的风景移开,眼巴巴地看着他道:“请问。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他小心翼翼:“不知为何,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很想叫你一声哥哥。”
任白延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道:“不可以。”
他拒绝地如此干脆,语气冷漠的像淬了冰,冬歉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犯下了天大的错处,不知所措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对不起....”
或许是那时候的他看起来太缺爱太可怜了,任白延不知怎的,沉默几秒后,竟对他缓缓笑道:“你以后可以叫我任医生。”
冬歉抬起了脑袋。
任白延许诺道:“从今天起,我们会一起生活。”
他想,算了,这么容易感到不安的孩子,在他成年之前还是对他好一点。
而且,一个天天垂头丧气的孩子,恐怕对面部也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给白年的礼物,必须是最好的。
或许那些只是任白延给自己找的借口,但确实从那天之后,他就将冬歉一直宠到了现在。
他对任医生这个身份太入戏了,所以有的时候,甚至需要白年来提醒他,冬歉并没有那么重要。
.....
回到宅邸之后,冬歉一个人躲在了房间里。
房门被紧紧关着,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他撑着轮椅旁边的两个扶手,一点点地挣扎着,试图让自己站起来,他的手臂用力到轻轻颤抖,指尖阵阵发白。
系统劝道:算了吧,小说里写了原主到最后也没有站起来。】
冬歉恼怒道:可是这件事事关男人的尊严!
一想到卫生间里被陆湛帮着上厕所的事情,冬歉就羞耻得满脸发红。
今天的事情万万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可是很多事情就是不能逆天而行,就比如下半身残疾的冬歉想要站起来这件事。
手腕渐渐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轮椅因为他的动作失去平衡,冬歉再也坚持不住,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最难办的是,他腰部以下都没办法使力,一旦摔倒就没有办法让自己重新回到轮椅,只能静静地坐在地上发呆,等着什么时候房间里能进来一个好心人来帮他。
冬歉看向窗外,眼神灰败。
真是...白折腾了。
因为刚才的胡闹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格外安分地坐在那里,周围的空气霎时间都变得安静起来。
也因此,他可以更加清楚的听到外界的声音。
外面似乎...传来了白年开心的笑声。
左右坐着也没什么事,冬歉干脆侧过耳朵,漫不经心地听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