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献身.....
冬歉对他?
那一瞬间,谢清枫的头脑一片空白。
好像有什么东西停止运转,变得不会思考了。
又或者说,他知晓事情的真相会令他难以接受,所以他拒绝去想明白这一切。
“怎么会呢?”,谢清枫艰涩地看着他,自欺欺人道,“我从来没有逼过他。”
“没错,你是没有逼他。”,凤煜嘲讽笑道,“不过你知不知道,倘若在那场仙门考核中,他真的在千万人面前输的很惨,他会怎么样?”
凤煜狭长的眼睛危险地眯起:“那些人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对他,你想过没有?”
谢清枫的指节轻轻颤抖。”
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存在感极强地在脑海中浮现。
那些灰扑扑的,被时间和岁月洗刷过的回忆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晰。
从自己将冬歉带到飘渺门的时候起就知道,他在修炼方面毫无天赋。
更何况自己当初将他带回来的目的就不单纯,所以也并不在乎他究竟会修炼成什么模样,只是尽量用心地对待他,弥补自己的一点点愧疚。
起初的时候,冬歉对于仙法非常地好奇,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对这个崭新的世界好奇地左顾右盼。
可是,当他意识到自己在修炼方面毫无天赋的时候,当他意识到别人短短几天就能学会的御剑术自己数月来都无法领悟分毫的那一刻,他眼神灰败,像是看见了什么世界末日。
那个时候,冬歉变得比以往更加愿意粘着自己。
当时的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因为冬歉害怕那样没用的自己会被他丢掉。
他害怕好不容易得到的生活又会再一次变成镜花水月,他会重新被送回那个乌漆漆的,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地方。
可是那毫无进展的挫败感几乎要压垮了他。
冬歉开始变得讨厌修炼,每当其他的同门早早地去练剑的时候,他故意对师尊撒娇,让他对自己网开一面。
其实当时的冬歉是希望师尊对他严厉一点点的。
他想知道,师尊还重视着自己,会因为他的不求上进而恼怒。
可是,谢清枫对他的态度却是.....平静。
死灰一般的平静。
他不会对他抱有厌弃,但同时,也不会对他有一丝期待。
这种态度对冬歉来说只代表一件事。
那就是,他这个人,可有可无。
是啊,他的存在不会给谢清枫带来一丝情绪的涟漪,他不会训斥自己,也不会夸赞自己...
与此同时,谢清枫对他这种放任的态度也影响了同门对冬歉的看法。
他们表面上从来不说什么,但是私下里却对着冬歉的真正实力议论纷纷,常常有人说他是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家伙。
当时的冬歉面子上不在意,一直是一副被宠上了天,蛮横任性的样子。
但其实,他的心里非常非常的害怕。
害怕到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害怕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纸老虎。
这些事,他一直知道,却从来不关心。
因为他近乎自负地觉得,只要自己在,就不会有任何人敢伤害他。
不管整个飘渺门对冬歉抱有着怎样的看法,都没有任何人能将冬歉从他的身边赶走。
他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帮助冬歉想办法,他永远只是让他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站在一个高高在上的视角。
他曾经以为冬歉也并不在乎。
他曾经以为冬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
可是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他害怕到愿意逼迫自己做自己平生最讨厌的事情,也不愿意在仙门考核中被所有人知道他的本来面目。
而更残酷的真相是,冬歉做这一切的目的,全部都是为了他。
冬歉其实根本不想要仙门考核第一名的奖励。
所以当他知道他幸幸苦苦赢来的本命剑不能叫初辉的时候,那一刻,他曾经付出的心血仿佛全部失去了意义。
在他之后,他甚至从来不去过问,也不好奇属于自己的本命剑究竟长什么样,他甚至不想知道自己握起它的时候,那千万人追求的人剑合一的感觉,到底会有多么奇妙。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赌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自己当初那堪称自私卑劣的恶念。
谢清枫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说出来一个字。
他知道,凤煜说的这些话,是真的。
凤煜看着谢清枫这副无力辩驳的模样,嗤笑一声,冷着眸,一字一句地往他心上捅刀子:“你确实没有逼他,可与此同时,你已经将他推到了更险恶的深渊。”
他凉凉地扬起唇角:“不过现在好了,他死了,也厌恶透了你,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回来。”
听着凤煜转身离开的动静,谢清枫的手指动了动,像是缓缓动弹的雕塑。
眼看着凤煜要抱着冬歉离开,谢清枫心脏犹如崩裂一般的痛,双目闪过一道寒光。
他像是压抑到极致的困兽,声音是从齿关里挤出来的:
“别动他!”
转瞬间,谢清枫的剑穿透了凤煜的肩膀。
刺目的血色在凤煜的肩头蔓延。
凤煜垂下眼帘,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瞬间,喉咙里传来一声莫名其妙的低笑。
紧接着,他眼中寒光乍现,霎那间,他全身的魔气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带着悍然的力道顺着谢清枫的剑涌入了他的身体,死命地攻击着他的心脉。
谢清枫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却仍然没有松手,用力将剑在凤煜的血肉里生生剜了一圈。
凤煜纹丝不动,甚至嗤笑一声:“你现在倒是装出一副痴情的样子来了,可是,不觉得已经晚了吗?”
他话音未落,下一秒,谢清枫被他生猛的一掌打到心脉,重重倒在地上。
凤煜凌厉地剜了他一眼,将穿透肩膀的剑拔了下来,像是垃圾一般丢到地上。
谢清枫看着凤煜离开的背影,眸光剧烈颤动,他站立不稳又摔倒在地上,拖着几乎快要动弹不得的身体,捡起剑,不死心地想要再追上去。
却追不上....
他分明心痛的快要死去,口中却一声声地喃喃着:“阿歉......我的阿歉.....”
你的剑想要取什么名字都可以。
以后你无论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师父什么也不想要了....师父只想要你回来.....
凤煜看见了谢清枫的这副狼狈的模样。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想起来在此之前,冬歉曾经拜托了他什么。
那天在酒楼,冬歉拉住了他的衣服。
他当时一本正经地告诉自己,等到见到谢清枫的时候,要将他们曾经做的事情都是无巨细地告诉他,怎么恶劣怎么说,能让谢清枫恨死自己才好。
最后,最好在他的面前将那个假的尸身给毁了,手段越残忍越好,最好一点骨头渣子都不要剩。
如此一来,谢清枫就不会还惦记着他的生死,可以以此彻底绝了他的心。
凤煜也未曾想到,曾经这样喜欢谢清枫的冬歉现在居然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既然冬歉想这么做,凤煜自然是乐意奉陪的。
至少这意味着,冬歉当真是对谢清枫没有丝毫的爱意了。
于是,他真的听了冬歉的话,当着谢清枫的面,用手覆在“冬歉”胸膛的位置。
下一秒,谢清枫的眸中映着一场汹汹大火。
当他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喉咙里溢出撕心裂肺的呼喊:“不!!!!”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冬歉就在他的面前,被这丧心病狂的魔头肆意燃烧着。
他碰都舍不得碰的人,被汹汹烈火吞噬。
他近乎狼狈地往前爬去,所经之处都是血液,凤煜却死死踩住了他,眼中寒意,不让他有任何靠近。
他要让他看清楚,那个人确确实实不在了。
火光像是幽灵的舞蹈,分明滚烫,沸腾,可为何燃烧在心底时,会留下锥心刺骨的寒冷。
谢清枫每往前爬一点距离,就会被凤煜踩碎一根肋骨。
他却仍旧不要命地伸手触向那火光,疯子一样的眼睛仿佛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疼痛。
火光熄灭,“冬歉”的身体在凤煜的手下彻底化为了灰烬。
正如冬歉所希望的那样,连根骨头渣子都没有剩。
谢清枫凄凄爬过去,疯狂又无助地望着地上的灰烬,用手刚刚聚拢的灰烬又被风吹散,那一刻,他整个人彻底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他也变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他僵硬地,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切,肺腑炙热滚烫,却又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