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江面,白帆迎风,夹岸草木欣欣向荣。 艄公在船尾掌舵;宽敞舒适的船舱内,白满川与穆平舟正沉思对弈,沈清酒为岳皎细致指点着沿岸风土,不时逗她一笑。 金琯忿忿从货舱中走出来:“沈清酒,你故意跟我作对是不是?”沈清酒道:“你那些火器影响行船安全,必须扔掉。” “我的剑难道也影响吗?” 沈清酒回身笑道:“当然。若不将它扔掉,现在掐住我脖子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剑。” 岳皎惊呼一声,原是金琯迅速抽出了她腰间的长剑来,剑尖抵在了沈清酒胸口。 “把岳姑娘的剑还给她。” “怎么,心疼了?”金琯向后一抓,剑刃送到了岳皎颈间。岳皎看向穆平舟,低低唤了声“师兄”。 穆平舟不动声色握紧了佩剑。 “穆少侠且慢,我无心伤你师妹。只要沈清酒还我东西来,我与岳姑娘仍旧互相照应。” 沈清酒原本只想捉弄金琯,此刻见她以岳皎作威胁,只叹妖女本性实在难以教化,没了再与她戏耍的心思,抄起折扇便攻去。 二人在船舱中又开始打斗。白满川笑着摇头,与穆平舟继续下棋,岳皎则乖乖坐到了师兄身后。 艄公在外高喊:“过了这片障林就要泊岸喽,官人们准备下船罢!” 金琯听后神秘一笑,引着沈清酒打到船头,估算了江上船只间的距离,足以施轻功踩舟而上岸。右手向沈清酒胯|下一抓,他果真乱了片刻,便趁机向船舱中扔进一个火|药球,飞身退后。 “送你最后一颗!” 他扔了她行李中的所有火|药,却没想到她身上还藏了一个。沈清酒眼疾手快抓住金琯的衣尾,硬生生将她拖了下来。 “偏不让你走!” 船舱中冒起一线黑烟,白满川等人迅疾破窗而出,飞到岸上的障林中。沈清酒与金琯还在船头,钳制着对方的手脚死死不放,只听得一声炸裂的巨响,二人双双倒进水中…… * 四面障林,笼罩着灰蒙蒙的雾霭,天光被挡在浓密的树杈外,似与世隔绝。 沈清酒不顾金琯抗议,解下她乌亮发辫上系的织金发带,与白满川、穆平舟、岳皎各执一段,五人由金带相连,便不至于走散。 金琯衣衫湿透,衫下肌肤隐约可见,此事难言,便执意走在队伍末尾。白满川与穆平舟打头,岳皎紧随,沈清酒在岳皎后面相护,偶然转头探视一下金琯,却被金琯一巴掌打在脸上。 “不许回头!” 沈清酒:“……” 锦州西南有一曲池县,地形所致,多毒气障林,五人半路跳船,多半误打误撞来到了此处。辨不出太阳方向,只能听着水声摸索前行,一行人却越走越深入障林中心,逐渐连三步以外的人都看不清了。 金琯越走越慢,拖着沈清酒的步子。 “磨蹭什么?到了天黑更走不出去,想死在这里吗?” “……我想出恭。” 沈清酒诧异回身,金琯却没有再打他耳光,隐约有一丝窘迫。他低声问:“那你想怎样?” 金带折成了两半,一端系在金琯手腕,一端系住岳皎,三个男人拉住中间,齐齐背过身去。若是察觉到两个姑娘拉绳,便是好了,几人再继续前行。 四面寂静,只有爬虫经过草丛,风摇树叶,以及越来越远的江河之声。 一刻钟已过。 时间久得奇怪,沈清酒不禁催促金琯,却杳无答音,似是在空旷中与自己对话。三人察觉不对,连忙拉起金带,金带那头却轻飘飘无物,只见得两段被钳子一类的兵器夹断的截口! 白满川端详片刻,抬头道:“是蝎母!” 蜀州六指峰遍布养毒制毒之人,而其中“十毒王”之一便是蝎母。相传她近些年来行迹诡秘,与蝎公闹了矛盾后便再没回过六指峰,而是满天下寻找一种人皮秘方,不知何用。金琯与岳皎远不是蝎母对手,落入其手中必然凶多吉少。 两个姑娘被劫走的大树旁,蝎母的毒蝎子还未退完。沈清酒等人跟踪着毒蝎,竟一路走出了障林,出口原来近在眼前!倘若方才一味向前行去,必然走入的是毒气沼泽,也算是因祸得福。 一座破败已久的山庄蹲踞在荒地中阴森森注视来人。 残门倒立,沈清酒率先踏入山庄,只见房屋都已被人拆卸掉,原本前厅的地方砌出了一道道错落的高墙,形成一座迷宫。过得迷宫,才可进入正殿。而白满川绕到山庄后面,发现所有的门户都已被封死,除却故布迷宫的前门,无路可进。 沈清酒忽然问他:“这蝎母,好色吗?” 没等白满川说话,山庄中蓦然发出一串惊悚骇人的妖婆笑声,抢着回答了他的问题: “好色,好得很呐!尤其喜欢你这种风流姿态的,叫人爱得心肝都颤了。” 沈清酒来了精神:“那你为何不放我进?” 蝎母声音妖娆:“这里面有个丫头说你坏得很,我怕你真的像她说的那么坏,那我可招架不了。我蜀南老巢里还有个杀千刀的老伴儿在,不过要是你……要是你……呵呵呵呵,你要是比他更坏,我也就不要他了!” “原来你是怕我不够坏。”沈清酒一只脚迈进迷宫,一面说话引开蝎母注意,一面向白满川打了个手势。 蝎母看在眼里,依旧与他调笑:“你这小鬼,当真猜得中女人心思,年纪不大,揉摘的花草倒真不少。只是坏得不到家,竟妄图算计姐姐我!”她不知搬动了哪里的机关,迷宫大门忽然砰地关上,将白满川与穆平舟都隔在了山庄外。 蝎母这才施施出现。沈清酒察觉她的声音近在周围,猛然回头,她赤着脚从某一条路上幽幽行来,脚底不知穿了一层什么材质的袜子,白如人皮,裹着她粗糙的大脚,一步步接近沈清酒。 垂老黄妇,却一袭妖艳的曳地红袍加身,偏要做美人模样。沈清酒目光平淡,既不是被她惊艳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失望之色,仅仅是男人看见女人,如此而已。 蝎母却意外得紧,吊梢眼一亮,笑得更加开怀,一只手指勾住他的腰带,在迷宫中飞速穿梭,不叫他有机会留下印记。 现在,山庄的正殿已经向沈清酒大大敞开。 蝎母侧躺在堆满七彩绫罗绸缎的地砖上,这样的姿势完美勾勒出腰与臀的丰满曲线。金琯与岳皎就被绑在一旁的立柱上,他却浑然看不见,目光全被蝎母吸引住,自然地在她身旁坐下来,抚开缠绕在她颈间的一抹青丝,指尖却开始在那皮肤上流连。 金琯被恶心到,偏过头去轻呸一声。 蝎母的眼光黏在沈清酒天人之姿般的面容,幽幽道:“原来你比那丫头说的更坏。”沈清酒这才侧身看了一眼金琯,那少女的嫌恶已经写满脸上。 蝎母容不得他多看旁人一瞬,扳正他的脸来:“我叫小红蝎,你叫什么?” 金琯忍不住噗嗤一笑,心念着:老红蝎还差不多。岳皎也是被逗乐,却不敢笑出声来,一眨眼,惊见蝎母已窜至金琯面前,呼呼扇下两大耳光! 啪、啪两声接连响起—— 没有意料之中的疼痛,金琯睁开眼,只看见沈清酒湿衣未干的后背。蝎母迅速黑下脸来,拂袖卧回原位,冷冷注视挡在金琯面前的沈清酒。 沈清酒淡然擦走嘴角血迹,俯身在蝎母面前,嗓音温又韧:“你要剥下她的脸皮来驻颜,怎么能将那张脸打坏了呢?” 蝎母陡然一惊,随即哈哈大笑,将沈清酒反压在身下,枯手摸开他衣襟流连挑逗,轻轻咬耳: “坏小子。我知道你想救她们走,可我刚得了脱皮鬼的人皮驻颜术,至少要留下一个来试试。你,我非常喜欢,真心虚情都无所谓,反正求的是片刻欢愉。” 她浊黄眼睛扫向两女,有意报复沈清酒,高声道:“我只许你带一个人走。”剩的那个有多恨他,她就有多欢喜,折磨人的快乐有时比肌肤之欢更甚。 沈清酒却好像也得了乐子,整整衣衫踱到立柱之前,佯作挑选。岳皎羞于看他,低下头去,沈清酒在她耳畔低语一阵,又走向金琯。 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救岳皎,因为他亏欠她太多,还多少都不够,尽管岳皎一无所知。他素来看不惯金琯的所作所为,是以一路与她刁难,到现在尘埃落定,也还想再戏耍她一番。 沈清酒托着腮笑:“求我。你求我,我就带你走。” 金琯深知沈清酒与岳皎之间关系非同寻常,怜惜之意真真切切,就算自己开口求了他,也不见得能被救走;可她实在不愿葬身此地,被那毒蝎母剥皮抽筋。 便是那日被沈清酒倒吊酒楼,她也不曾求饶过一句,最后是沈清酒听见她压抑的哽咽方才作罢。而今生死面前,她的骄傲仍旧不允许她开口求饶—— 于是金琯踮起脚尖,猝不及防在沈清酒嘴角亲了一下。 沈清酒怔愣许久,方才抬眼看她。她笑得狡黠,却又该死的可爱,仿若满刺毒花怦然绽开,里面竟是一滩甘露琼浆,红烈甜蜜。 蝎母懒懒问道:“挑好了吗?” “嗯。” 沈清酒为岳皎解开了身上的绳索,而她双脚仍被锁链扣在立柱。他不敢再看金琯,只向岳皎轻道:“等我一会儿。”随蝎母入了内室。 …… 蝎母的呻|吟被沈清酒压低在掌中。 “你果真很坏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