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守纯抬起头,冷冷地望着缓缓走到近前的白衣少女,眼中不甘、愤恨、疑惑、恐惧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变得软弱和含混,“你如今是新君的大功臣、好心腹,鲤鱼翻身,春风得意,来这里做什么?”他已被囚禁在近侍局数日,身边皆有护卫看守,自忖万无生理。
完颜宁不理他的酸话,待禁军悉数退出后,命流风掩上门,沉静地道:“我得了陛下允准,特来请教二大王。”
守纯眼中一动,想起夭折的小侄子,紧张地道:“你要……问什么?”
完颜宁浅笑,目中似有不屑,转瞬又被悲凉所替,侧首对流风淡淡地道:“我已问到啦。二大王说,他自居年长为兄,才起了夺嫡的糊涂念头,现在十分后悔。”
守纯听她言语中似有为自己开脱之意,于绝望中陡然生出希冀来,勉强稳住神,正色道:“公主这是何意?”
“这样答不好么?”完颜宁浅笑反问,“我也是想了许久才想出这个理由,合情又合理,二大王不满意?”
守纯咬牙不语,过了片刻,瓮声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完颜宁笑道:“岂敢。我帮大王答了陛下的问题,所以也想请大王也为我答疑解惑,不知可否?”
犹豫只在须臾之间,守纯很快便识时务地点了头,垂眼叹道:“你问吧!”
完颜宁缓缓上前几步,低头直视他双目,清晰地道:“我想问二大王,金玉带之事。”
“什么?”守纯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桩旧案,很快又反应过来,抬了抬眉毛故作洒脱地道,“没有这回事,全是假的。”
答案早在预料之中,完颜宁攥紧了手指,克制地保持着沉静的语调:“既是假的,姑母为何会出面指证?以姑母的为人,断不会诬陷他人,更何况是自己的丈夫。”她停了一停,忽然笑道:“我听说二大王曾两次出入济国公府,莫非此事是大王的手笔?”
守纯警觉地缩了缩,盯着她冷笑道:“你问这个做甚?若是想翻案,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完颜宁颔首淡淡道:“那是自然。陛下是孝子,怎会在先帝尸骨未寒之际彰父之过,教天下臣民都知道先帝冤杀功臣?”她幽幽叹了一声,低头道:“我问此事,不是为了翻案,只是想求个明白罢了。二哥,我的身世,你是知道的……这几年来,真心待我好的人,也只有姑母了,若不问清此事,我实在难以心安。”
她知道此事关系重大,若守纯咬死不说,自己也别无他法,诱之以利之外还需软下身段叫他放松戒备。谁知守纯听了她一番话,竟双眼发红,似是十分动容,片刻后,才低声道:“是我。我告诉姑母,爹爹痛恨姑父优待宋俘,怨怼君王,那次还带回数万青壮宋军,堪比曹操讨伐黄巾军时自充兵马之举,其心可诛。”
完颜宁蹙眉道:“这话倒也不假,先帝确实疑心他带回宋军图谋不轨。只是姑母必定不会相信的。”
“是。”守纯点头道,“姑母无论如何也不信姑父会谋反,我跟姑母说,不要贸然去找爹爹辩白,以免显得济国公府窥测圣意、欲盖弥彰,反而越描越真了。若有什么变故,我自会去告诉她的。”
完颜宁恍然而悟:“难怪那时候流言纷纷,姑母却始终不曾入宫,也从未辩解过什么。”她转念一想,又道:“想必她还重托你为姑父进言,你也答应了,是吗?”
守纯低声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