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这是？”家丽问，“被雷劈了？”

里屋，家丽还是被愣冲进来的家艺吓了一跳。

头蒙进被窝里，家艺号啕大哭。

“又怎么了？整天跟头野驴似的，乱撞。”老太太嘀咕，“别惊着你大姐！”

家丽不管她，起身，慢慢出门，嘀咕，“糟糕的音乐，别吵着我这孩子。”

大人们不在家。老太太带着小玲和家喜择菜。

家文和家欢后脚到家。老太太问情况。家欢要说。家文阻拦她，“别说了，都清静清静。”

一进家门，家艺就冲进小房间。

老太太猜到个大概，道：“家丑不外扬，不过在家里扬扬没关系。”正说着，美心到家。雨更大了。老太太问常胜什么时候回来。美心说常胜让人带话了，去上窑支援了。

又弄砸了。家艺恨自己，恨家文，恨老天，恨命运。她又弄砸了。继宁不会喜欢她了。武主任和宫老师也不会喜欢她了。

“上窑，那么远，去那干吗？”老太太问。

眼泪划过脸颊，和天水混在一道。

“说是窑河闸边的墙壁倒塌，砸死十个躲雨群众，多人受伤。”

细雨笼罩着世界。

老太太走到屋檐下，看天，叹息，“老天到底要收走多少人才罢了。”摸摸肩，酸疼，老风湿，天阴下雨就犯。

她只好一转身，哭着往家的方向跑。

老太太坐到小板凳上，小玲上前帮她捏捏。

一席话，如电闪雷鸣。劈得何家艺外焦里嫩哑口无言。

老五傻，但还肯下力气，可惜手小，按不周全。美心过来，接替老五，帮老太太按着。

家文正色：“老三，人人都在照顾你，我也在照顾你的情绪，可你不能因为想让别人衬托你，就都变成傻子呆子，我们都是有思想有头脑的人。你如果想鹤立鸡群，应该提高的是你自身的素质！而不是摔碎了一只碗都不敢承认！这不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应有的样子！”

老太太沉重地，“年份不好，总觉得今年还有事儿。”

“到哪你都要出风头，你能，你行，我们都不行，我们都是废物，我们思想都不进步，跟不上形势，看不到未来，你满意了？！”家艺彻底释放，不管不顾。

“妈，别多想了，过一天是一天。”这是美心的人生哲学。

家欢听不懂。吐出葡萄皮。

“胡瞎子要在就好了，还能帮算算。”老太太追忆。

“怪我？”家文也来气，“我故意摔碎一只勺子，为了你。”

“都哪年的黄历了。”

“都怪你！”家艺忽然把气撒到姐姐身上。

老太太想起什么来，“我怎么记得胡瞎子以前说过，像是个打油诗，叫什么‘巨龙触怒不周山，雄狮惹恼何方仙，天塌地陷人何堪，大事总遇龙年间’。”

“燕子不会撒谎。”家文看人很准。

美心安慰，“已经有大事发生，应了劫了，下半年应该平平顺顺。”老太太问：“今个什么日子？”

“谁说是我？！”家艺哭着申辩。

美心道：“七月二十七。”

“你还委屈了？”家文不解，“碗是不是你打的？”

“阴历几号？”

一出门，家艺就哭了。

美心记不住，进屋翻翻墙上的日历牌，出来道：“刚巧七月初一。”

“走！”家文到底是姐姐，“老三，老四。”又对武主任、宫老师和继宁，“添麻烦了，我们先告辞了。”家艺撒了手，恹恹地跟在家文后头。家欢临走不忘偷偷拽一颗葡萄塞嘴里。

老太太道：“晚上给你爸和老太爷老太奶烧点纸。”

两个人都停住了。这客做的。

美心连忙应承下来。老太太双手合十对天，“保佑咱们家平平安安。”常胜一夜没回。翌日一早，老太太第一个起床。一晚上迷迷糊糊，似睡非睡。雨停了，头天夜里在土坝子路口烧了纸钱。心还是不踏实。等人都起来，几个女孩站在院子里梳头发。老太太见朱德启家的扛着个大包慌慌张张打门口经过，笑问：“她朱嫂，一早忙叨什么呢，这大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