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虫小技。”美心感叹,“厂里都看不上。”
“不该荒废了,你娘不就传了你点这。”
老太太道:“别小看酱菜,我们南方人,很多都是从小处着手,无锡的面筋,镇江的醋,哪样是大的,做得好,照样能传千到万。”
“回头我做点。”
“能传到哪去。”美心气馁。
“要有伴点八宝酱菜就得味了。”
老太太说:“你年纪还不大,又是提前退休,那天老三说那话倒对,你不如做点酱菜出去卖卖,看着菜市又方便。不要多,卖也就下午推个小车过去。做起来,将来你也有个事情打发时间,是个寄托。孩子们大了,各有各的忙各有各的事,人一闲,就容易想得多。”
“下点面条子。”
“真要做?”
“行啦,晚上吃什么。”
“自己判断。”
“妈——”美心惊,疾呼。
美心拿手在脸边扇风,“这会怎么热起来了。”
老太太看透了,“那有什么,人,赤条条来,赤条条去,都是光杆一个,这个屋保不齐哪天就你一个人。”
“心静自然凉。”老太太笑着说。
美心无奈地,“这么大个屋,就剩咱们俩了。”
上班时间,家丽正在和同事查货。一低头,一双白皮鞋来到眼跟前。“已经下班了,请明天再来。”家丽用标准的服务语言。
老太太笑笑,“那就咱们俩。”
白皮鞋不动。
美心说:“跟她师傅吃饭,不回来吃。”
“已经下班了。”家丽抬头,秋芳站在她面前。
老太太劝她,“行啦,多大了,还挤猫鱼子土语:眼泪。”又问,“老六怎么还没下班。”
长嫂如母,汤婆子已经去世,她必须担起家庭的责任,几天前,振民也向为民提出了跟何家老五刘小玲结婚的请求。
家欢热泪盈眶,“知道。”然后,迅速收拾好箱子,拎着走了。美心深吐一口气,眼泪还在流。
为民表示不同意。“为民的意思,结婚不是胡闹,怎么也要慎重考虑,”秋芳急切地,“说句实话,你们家老五和我们家老三,那是一对差心眼,这两个人要弄到一块,天都能被捅个窟窿。”
老太太却说:“你出去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们你去哪,另外,一定要注意安全,你要记住,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这里永远有你一间屋一张床,我永远是你奶,”又指指美心,“这个人永远是你妈,懂不懂?”
家丽笑笑说:“为民跟我想到一块了,我们家也是不同意,开过家庭会议了。”
“不许去!”美心还在阻拦。
“小玲什么意见?”
“不是空间的问题。”家欢忽然流泪,“阿奶你明白吗?我现在待在这个家,反正我就感觉……我就感觉……我感觉我喘不过来气。我就跟别人不一样,我就是格格不入,我得出去……我得出去透透气,你明白吗阿奶,不然我真的……我真的真的没活路。”
“搬出去了。”家丽说,“她会想明白的,这是宜缓不宜急,拖一拖,等那个劲儿过去,就好了。”
“这个家容不下你了?一个人一个屋。”
秋芳道:“振民也搬出去了。”
“不知道,先出去。”
家丽警觉,“搬哪去了?”
“去哪?”
“姚家湾。外贸单身宿舍。”
家欢深吸一口气,“我要搬出去。”
家丽一跺脚,“小玲也是,两个人不会搬到一块去了吧。”
老太太问:“你干嘛呢。”
秋芳说:“职工宿舍分男女,有管理员,应该不会。”
家欢又说:“阿奶,你看妈捣什么乱。”
“危险。”家丽忧心。又问:“秋芳,你和为民不会是因为不想跟我做亲家才反对的吧?”
老太太来到门口。
秋芳忙说:“家丽,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又能怎么能不知道?千万不要多想,我和为民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两个孩子根本就不合适,都是三天新鲜劲,都是跳舞跳坏了。”
安静了。
当日晚间,张秋芳和何家丽一起,去姚家湾做振民和小玲的工作。小玲和振民都搬了家,住得不远。在湾子上,刘小玲远远就看到秋芳和家丽一起朝这边来。她连忙骑车超了个近路。
“妈!说够了没有,闹够了没有?!”家欢尖叫。
“汤振民,”小玲敲振民的宿舍窗户。
美心还在劝,“老四,没有男人不是不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