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宇表示,他愿意同往。若真是小骷髅,说明这个孩子横遭不幸,葬身河底,实在太可怜了。
当时,郭超仁眼里闪烁着晶莹:“我们是一样的人。”
是,都是悲天悯人的人,他们都是。
只不过,当他们被处分之时,一个选择了低头认错,一个选择绝不妥协。
为此,陈安宇还狠狠鄙视了郭超仁,非得跟他割席断交不可。
可是,三年时光过去了,再相逢时,他们还是一样的人。
静默了一会儿,陈安宇感慨良多:“是啊,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可以的话,我希望这里连一具骸骨都挖不出来。这样,或许能说明,当时的人们已经迁走了,他们没有一个人死于非命。”
然而,不是。越来越多的证据,都指向了一点,水淹村庄发生在一瞬间,甚至是在夜晚,他们来不及挣扎,就被洪涛淹殆尽。
从古至今,人类遭遇的天灾,比人祸还让人觉得心疼,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念及此,两个大男人都深深叹了口气,连身后有人走来都没有察觉。
“哟,难得啊,两个壮汉月下对酌,感慨万端……”身后这人突然出声。
郭超仁愣了愣,没回头。陈安宇也没回头,童婳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有点沙,又有点糯,但语调却是劲劲的。
“有些时候呢,要换一个角度想。”童婳踱到他俩身前,含着笑,“如果我是那次灾难的遇难者,我会很高兴的。”
郭超仁、陈安宇瞄了她一眼,不知其意。
“因为……”童婳眼珠一转,“请容我借用一首诗,唔,也不是很合适,能大概用一用,‘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
郭超仁一脸嫌弃:“什么呀!”
“泰戈尔的诗啊,你没听过,学霸?”
“不是,我说,你引这诗是想说什么!”
“呐,你看,很多很多人,都渺小得很,几乎都留不下人生的痕迹,是吧?”童婳有意盯住陈安宇,因为郭超仁在跟她杠。
陈安宇点点头:“嗯!”
“所以啊,如果我是当时的遇难者,我会很高兴。尽管我遭遇了不幸,但不幸之中的万幸是,我的痕迹被保留了下来,千秋万世之后,还有人能发现、保存、研究我的遗迹,这也算是我存在过的一点价值吧。”
此话有理,童婳又讲得很投入,似乎自己就是那位年轻的身怀六甲,横遭不幸的女子。
郭超仁也被她说服了,不自禁点着头:“也许吧,事已至此,总比没有留下痕迹的好。”
“对咯,这么想不就开心了?”
“只是,研究归研究,我不希望这样的骸骨被展出,”郭超仁叹着气,“就像那些湿尸、干尸,我可从来没去看过。”
童婳霎时明白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博物馆展出的那些古人尸体吧?
没想到,郭超仁也是这么想的。
童婳顿时高兴了:“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嘿嘿!”
且不说辛追夫人(一说,“辛追”或为“避”),就是某些地方展出的干尸,她都没去看过。
至于说,有些博物馆,还推出一些“与千年古尸同眠”的项目,未免有博眼球、不尊重逝者之嫌。
程致君对童婳这种想法,曾表示过不理解,还笑话她矫情。
如今想来,可不是童婳矫情,而是他不能共情别人的悲欢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