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酒菜上来,大都是乡间野珍。虽说不如京城豪华丰盛,但也别具一番滋味。酒过一圈,出去叫人的孙家仆人回来,随即领进一个全身孝服的书生。
孙从安正要说话,就听刘文芝道:“文蒙,京城来了人,说要见你!”
刘文蒙点头进了屋,待看到白世奇后,怒目而视。
白世奇看刘文蒙比以前老成一些,但面目依然与三年前八分像。
他没有理会刘文蒙愤怒的眼神,站起来热情地拉着刘文蒙的手:“文蒙兄,我们又见面了!”
刘文蒙用力甩开白世奇握着自己的手,恨恨地道:“白世奇,你害我错失会试,一身残疾,我早在梦里杀你多次了。假若你这次不是公干,就是拼了命,我也要把你留下来!”
看两人似乎认识,而且语言冲撞,众人都是一惊。
白世奇听了,却面不改色:“文蒙兄,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你在盘龙镇护着的那个人,是朝廷缉拿的钦犯,我以为你是他的同伙,这才抓你。不过后来知道是场误会,才想着过来给你道个歉:对不着了!”
“一句对不着就能揭过往事,太轻巧了吧。你记着,我刘文蒙与你不死不休!”
说完,刘文蒙抬步走出,让众人都愣着,一齐看向白世奇。
王永川百户此时心里倒有些乐,刘举人真不愧是举人,终于让白世奇这小子吃瘪了。他看到众人表情不一,孙从安是愤怒、锦衣卫和襄阳公差茫然,而白世奇却眉头紧皱,像是在深思。
为了打破僵局,他笑着问了一句:“白大人,你怎么与刘举人还有恩怨?”
白世奇回过神来,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与刘兄有点误会,都是过往小事,不必提了!我们喝酒!”
本来还热情待客的刘文芝,听到孙从安出来说起,恨得咬牙。她真想在他们饭菜里下了毒,毒死这个王八蛋。但想起爹的嘱咐,就小声对孙从安交待几句。
孙从安回到大厅,殷勤劝酒,让白世奇五人很快喝高。最后,五个人被王百户叫来军士搀回军营。
送走他们后,孙从安问刘文芝:“爹怎么让文苏顶替文蒙!”
“亏你还是见多识广的人呢,京师锦衣卫找文蒙,会有什么好事?猪脑子,也不想想!”
“我也纳闷,平白无辜锦衣卫怎么会到这里,而且又与文蒙有仇。是不是文蒙这些年在外面犯了什么案子?”
“文蒙会犯什么案子?爹刚才看画像走的时候,让我这么办的!”
“走,咱们到西边问问,若是文蒙有事,我们还真得护着他!”
两人走进刘家大院,见一家人都在厅堂坐着。刘永庆见二人过来,示意他们坐下。不一会,就见刘文蒙从外面走来。
“真是姓白的那个人?”伯父问道。
“是的,看来他们真的已经怀疑我了。所好二哥替我过去,白世奇用内功试出二哥功力不高,不会去怀疑当初出现在天磨峰上的人就是我。”
刘永贺道:“文蒙,难道真让他这么走了?”
“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留他一命,大事要紧!”
刘文芝被他们的对话弄得糊涂,问道:“爹,到底怎么回事?您不能把我们也蒙在鼓里。”
刘永庆就简单地把刘文蒙进京途中发生的事,向女儿女婿说了,但并没有提及公主一事。两人听后,暗自庆幸刚才没有做出差错。
“从安,爹就是看你也是一条汉子,才把这事告诉你。以后诸事小心些,帮爹爹度过这个难关。”
孙从安点头:“您放心,我知道怎样做!”
锦衣卫走后没有几天,孙家镇又来了一帮人,他们就住在镇上的客栈里。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些人不是汉人,虽然他们穿着汉人装束,但言行举止却透出与汉人不一样。何况六人中只有一个人说话,其他人窝在客栈里很少出来。不过,他们持有大明的通行许可证,王百户的驻军也不能驱赶他们。
这些人,正是昌州嘉措大国师派到大明的。他们辗转大明近两年,终于摸清了阿伊诺手中的东西在孙家镇刘家兄弟手里。
起初孙家镇并没有人留意他们,但现在不留意不行了。因为传出他们得了怪怪的瘟疫,这一下全镇人心惶惶。瘟疫是大事情,万一传播开,全镇人都受祸害。所以镇上的人们聚集起来,叫王百户和里长孙从安出面驱赶他们。
王永川百户只会拿钱,却不办实事,任务就落到孙从安身上。
孙从安来找岳父商量,把事情说了。
刘文蒙说:“我与你一块去看看情况,回来再说!”
于是,孙从安和刘文蒙来到镇上这家客栈。只见门口少了往日的热闹,门轻掩着,院内无声。原来客栈主人昨天跑了,他怕染上瘟疫,也怕全镇人找他的麻烦,就带着家小躲出去了。
孙从安有点犹豫,但见刘文蒙推门进去,也只得跟在后面。
这些藏人住了三间房,为首的叫丹巴,会说汉话的叫桑杰,现在他们正陷入困顿之中。不知怎么搞的,从踏进孙家镇那天起,六个很健康的人居然同时得了一种怪病,浑身乏力,又吐又泻。他们请了店主找来善药堂的金南山,但几剂药下来,没有一点效果。三天过后,人人瘫倒在床,不用说去办事,现在就是想走出门也十分困难。
外面疯传他们得了瘟疫之事,这些人并不知情。但眼见一个个住客躲开他们逃走,甚至连店主也跑了之后,他们想喝口水都困难。
正在苦苦等待死神降临,刘文蒙和孙从安却进来了。
“你们谁会说汉话?”刘文蒙进了屋问。
躲在床上的桑杰微微动动身子,声音很低:“我会说!”
“我是来给你们看病的!”
刘文蒙边说边伸手抓着桑杰的手臂,号了号脉象,看了看舌苔,然后又嗅了嗅他们喝过的水,检查了吃过的东西,问桑杰:“你们的病状都一样吗?”
桑杰点点头。
“不用怕,你们的病很好治。告诉你的同伴稍等,我去配药!”
刘文蒙走出屋,笑着对跟在身后的姐夫孙从安道:“他们得的不是瘟疫,只是中了一种极其少见的毒。这种毒很好解,你回去让大姐熬一桶米粥送过来,然后把这个消息告诉镇上的人,免得人心惶惶!”
孙从安狐疑地望了一眼刘文蒙,似是不信。但看他坚定的神色,知道他不是说谎,就去办事了。
“难道小弟还会治病?!”
带着怀疑,孙从安离开客栈,照刘文蒙的吩咐去做。
刘文蒙去善药堂抓来十数包草药,借了药锅,就回到客栈。
他在丹巴住处支起药锅,让桑杰把其他人都叫进这间,就燃上火,煎起药来。不过,两个女藏人并没过来,不只是她们身子更虚弱一些,而是这些藏人都不愿让格桑小姐再出意外。只有他们先试一下,才能完全放心。
刘文蒙何尝想不到这点,因此一边煎药一边告诉桑杰:他们身上中了一种毒,这种毒不服药还好,两天毒性就会消失;服了药,则会加剧这种毒素,使人一直无力至死。
他又说,现在他们嗅到的药气,只能清除屋子里及衣服上残留的毒素,等一会喝了汤药,才会解除全身的症状。只要他们静下心来,病很快就会好的。
桑杰断断续续把他的话用藏语翻译给其他人,而此时刘文蒙又在桑杰的住处支起药锅,清除满屋的毒素。
药煎好后,四个藏人没有迟疑地喝过汤药,然后再吃些刘文芝送来的米粥,居然都不再呕吐,身上也有了力气。
为首的僧人丹巴,勉强支撑起虚弱的身体,双手给刘文蒙献上洁白的哈达,嘴里说出一句藏语。
桑杰翻译道:“尊敬的先生,您是我们藏民永远的朋友!请您救救格桑小姐!”
刘文蒙接过哈达后,也学样向丹巴鞠了一躬,对桑杰说:“感谢你们的信任,你同我一起过去给她治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