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了之后,百十号人开始往城里挤,我端着机枪在后面断后,连续打掉了两个弹夹,我打了正过瘾呢,一颗迫击炮弹落在我不远处,把我掀了一个跟头,吃了一嘴泥。
两个四川兄弟回头跑过来一人架我一个胳膊,把我生生拖进城门里。这时候我还是抱着我的机枪不撒手。
我感觉后屁股凉飕飕的,用手一摸,我的大棉裤被炮弹撕开一道口子,屁股蛋都露出来了。
城里头早就被炸的面目全非,连一处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几乎所有的房顶都在着火,狼烟滚滚。
所谓团部,就在一个大院子里一堵断墙后面,一张八仙桌上摆着地图和一部电话,这就算是指挥部了。
现在我们整个团只剩下残缺不全的一营和二营,团部直属连和一个警卫排,加一块还不到300人,还有之前撤下来的100多名重伤员躺在地上。
团长把所有能拿枪的人全部集合到院子里,他背着手在人群里转了两圈,指着我和常先生问:怎么这两个老乡还没撤退吗?
杨排长打了个敬礼大声回答说:报告团座,这是我们师长前天招的新兵,这个傻大个子大刀使得好,会打轻机枪,作战非常勇猛,亲手砍死了两个日本军官,毙敌无算。这位常先生是一位教书匠,有文化,用刺刀弄死了一个东洋鬼子!
团长听了之后很满意,笑呵呵的拍着我的肩膀问:几岁了?
我说我15岁。
团长一脸疑惑:15岁就这么大个子?吃什么长大的?
我也学着杨排长敬礼回答说:报告团座,我是吃玉米面饼子长大的。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我也不知道他们笑啥。
团长说: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勋章给你,敢留下来打鬼子,就是英雄好汉!这一仗如果我们能活下来,我请你们喝酒!
我跟团长说:先别忙着喝酒,团长你给我找一条棉裤吧。
我转身给他看我炸烂的棉裤,他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笑呵呵地对身后人说:给咱这个兄弟找一套大尺寸的军装,要新的。
军需官不知从哪里给我抱来一套衣服,我快速的把自己的烂棉裤和破棉袄脱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穿白色的衬衣和大裤衩,那大裤衩腰带上是猴皮筋的,穿上就不会掉。新棉裤上穿着皮带,穿好上衣之后,又系上武装带,领口还有一个领花,上面是两颗星星。身边的人跟我说:你现在是一等兵了。
我不知道一等兵是啥意思,反正就觉得新军装让我很威风。
我的布腰带可没舍得扔,里面有我的全部家当,常先生给的三块大洋还有几毛钱零票,不过我现在的衣服上面是有口袋的,上衣加裤子总共有六个口袋的,真好!
团长站在桌子上对我们喊话:我是你们团长张宣武,不怕跟你们说实话,现在城内防御空虚,只有不到三千人,整个22集团军损失过半,外围阵地丢失大半,兄弟部队还在外面激战,无法驰援滕县,孙震军长命令我等死守滕县,我们将战斗至最后一人,不负我川军威名。一旦城破,大家各自为战,跟鬼子打巷战,跟他们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