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森海打断他,“地址。”
李锋锐有点惊讶,赶忙阻拦道,“我开玩笑的,你就算想找他算账也等他好了再说吧?”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根,在心里哀嚎自己到底是怎么落到今天这一步的,等冼通达好了真的会杀了他吧。
吴森海没好气道,“我就要现在跟他算账你又能怎样,别啰嗦了,给我地址。”
李锋锐感慨,“我现在相信你是真能拿住我兄弟了,以前不见你这么凶啊,不会是分手以后变异了吧?”
吴森海额头青筋迸起,如果现在李锋锐在他面前,他连打人的心都有了,他再次简单道,“快点,地址。”
李锋锐报给了他一个地址,不放心地加了句,“就算要来,也不要现在来吧,冼通达爸妈都在这里,我都进不去,你更加进不去了。”
吴森海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他何尝不知道不现实,可是现实抵不过心意。很多时候,人明明看见了现实有多难,却还是非要按着心意去做,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
冼通达的病房内,冼铭诚强势而威严的外表下是一颗辛酸的慈父之心,他真的不明白冼通达这是在折腾什么,明明前面那二十八年,在他的庇护下过的很幸福安稳不是吗!
他摁住冼通达的手,“你到底闹什么?!你真的想变成个残废吗?”
冼通达无悲无喜地沉默着,只是不肯安分地躺在病床上让护士扎针,他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流露出来,却让旁边的景愿哭出声来,“通达,你能不能别这样啊,你这样妈妈心里看着难受,妈妈求你了,你乖乖地听话行不行?别再闹了儿子,腿更重要啊。”
冼通达无动于衷,依然在挣扎。
护士为难地看着这三人,细声细气道,“病人的情绪很重要,不好好配合治疗的话我们也办法让病人尽快痊愈。”这话还算说得客气的了,如果病床上这位不是有领导专门打过招呼要好好关注,护士早就要骂人了。
冼铭诚脸色阴沉,语气冷硬,“冼通达,你这是一定要跟爸爸唱反调了?”这是自冼通达十八岁成人礼后他第一次这样连名带姓喊冼通达,他心里已是怒极了,“为了一个男人,就为了一个男人,三年前你去自杀,杀人诛心不过如是,三年后搞成这个鬼样子回来,我们做父母的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折腾我们?”
“我们从小给你我们能给的所有,千辛万苦地把你养大,也不求你孝顺我们,就想你能健康幸福快乐,你连这个都做不到,你到底还要我们怎么样?!”他放开冼通达,气得浑身颤抖,脑门充血,瞬间晕头转向,还是冼通达见势扶了他一把,说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爸,你怎么了?”
冼铭诚缓过劲来,被景愿扶到沙发上休息,她通红的眼眶看向儿子,目露祈求,“通达,别闹了,你好好地打针吃药,别在折磨我们了,我们年纪大了真的受不住了……”景愿红肿的双眼里满是泪水。
冼通达低下头,眼睛里也有几分不忍。他突然问自己的母亲,“我很让你们伤心吗?就因为我不听你们的话?”
他自言自语,“你们说你们对我的期待就是幸福平安健康,是真的这样就好,还是一定要以你们认可的方式幸福平安健康?如果我觉得自己很幸福,你们能接受我就这样吗?”
景愿的哭声一停,“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啊,人家都结婚了……”
冼通达很累,冼铭诚过来后强势地把李锋锐和苏民哲的人都赶走了,苏民哲心里有愧没有阻拦,在父母面前,做朋友的总是没那么理直气壮地对抗朋友的父母。所以那之后,他们没收了冼通达的手机,完全断绝了冼通达跟外界的联系,他们要把这个三年前失控的儿子拉回他们认为正确的轨道上去。
冼通达刚开始还能配合,他毕竟受了枪伤,身体太过虚弱,也没法反抗,更何况在他看来还是腿更重要,暂时不能联系外界并不影响什么,他也能体谅这次的意外对父母来说真的会惊魂未定。
可是一周过去了,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程度。
他想要听听吴森海的声音,尤其是在深夜疼痛的时候。
当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父母拒绝了他。好像这三年他努力地靠自己风生水起的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触动。
他们还是要掌控他的感情,即使他的态度已经如此明显。
冼通达感觉到了厌倦,对父母依然强势干预他生活的厌倦。哪怕他是自讨苦吃,那也是他要的人生,他愿意痛,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想再像三年前那样听到那一句你没有选择了。
他开始拒绝打针吃药,而冼铭诚景愿还是固执如故。
还留在房间里的护士有一丝尴尬,小声嘟囔了一句,“不就是想要个手机吗?谁天天躺这里也很无聊的吧……”像是意识到病房里已经安静下来,她才急急忙忙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尴尬地往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