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清冷的风撩得灰影的衣袂猎猎作响,剑已出鞘,灰影全身紧绷,面对强大于自己的对手,唯有将生死置之度外方能赢得一线生机。
从他在战场上被萧泓烈救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命就属于萧家了。
灰影转过身,面对着黑袍人,摆出一个起势。
“哦?你不怕死么?”黑袍人仍然背着手,似乎并不打算应战。
“出兵器吧!”灰影答道。
黎明前的天空,浓黑如墨,黑暗包裹着黑袍人,卷起无限的威压向着灰影袭击而来。
黑袍人并没有动,灰影却已经几乎无法抵御他刻意释放的压力,不自觉扎稳马步,紧咬牙关,不再说话。
斥候本就长于轻功,而不善于硬拼,好在灰影幼年时候内功基础十分扎实,十多年来一直苦苦修炼,此刻陡遇强敌,也没有显得过份狼狈,反而生生地扛了下来。
“有点意思。”黑袍人盯着灰影低声说道,话毕双手胸前交叉,分别从两手小臂上伸出了三根利爪!
灰袍横剑当胸,注意力高度集中,哪怕是在刀山火海的战场上,他也没有感受过如此压力。
黑袍人动了!
他有如一头迅猛的猎豹向着灰影扑来,利爪与手臂连在一起,看上去他练的是北方的拳法,却又恰到好处地以利爪为刀锋,虽说一寸长一寸强,但灰影的长剑却没有占到半分便宜,每一次他的长剑刺出,对方总能恰到好处地用利爪阻挡住他的攻势,几个回合下来,黑袍人仍然游刃有余,灰影身上却已经到处挂彩,衣服也被抓烂了许多。
灰影越战越心惊,若非黑袍人手下留情,他早已被那双利爪撕得粉碎。
但他为何要手下留情呢?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以弱打强不宜拖得太久,否则势必力竭而败。灰影的剑猛然前刺,料想黑袍人必将以爪抵挡,但他此乃虚招,手上已经备好三枚袖剑,只等对方动作迟滞就直接甩出,料想距离如此之近,黑袍人料不能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黑袍人果然以爪抵挡,然而当灰影甩出三枚袖剑的同时,他竟有如提前知道一般,提前翻转身体,躲过了袖剑!紧接着,灰影后掌拍出,黑袍人后背中掌,往前飞扑出去。
地上仅遗两枚袖剑,他中了一枚?
黑袍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灰影左右看了看,也无暇再去辨别真伪,转身扛起萧玄,一跃出了马场。
黎明将至,天空却依旧灰蒙蒙的。
黑袍人缓慢起身,手中捏着第三枚袖剑,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看着灰影消失在黑暗中,嘴角浮上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天明之后,细雨纷纷落下,浇灭了七月的炎热。
萧府人的心里却像是被热水泡过似的,肿胀而又没有头绪,仿佛事事都在针对萧家,却又总抓不住个源头,纵然是斥候之家,放出去的密探仿佛也都被人针对了,无法传回有利消息。
这感觉就好似,千里眼瞎了,顺风耳聋了,整个世界阴霾密布。
雪上加霜的是,近日来沧央城中关于萧府的传言愈演愈烈,路过萧府门口的百姓无不指指点点。
萧府房前屋后,甚至屋顶,每天总有人有意无意地经过,或为贩夫走卒,或为江湖豪客,明里暗里监视萧府中的人员走动。
这些事,让萧家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萧莲心听萧泓烈说要面圣,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自己调制了一副药服下,药虽无毒,却可以使人五脏六腑气息混乱,使得脸色苍白发黑,双眼无神,活脱脱一副死人的样子,以至于萧府上下见了他的都吓了一跳。
萧泓烈虽无奈,但心中觉得这孙儿平日里鬼主意颇多,这法子没准还能行,遂命人抬了萧莲心,一并往宫城去了。
金碧辉煌的天武殿上,此时已经御医齐聚,护国侯王谷饶协同几名掌管御书院的文官也在场。
萧泓烈将萧莲心先行放置殿外,行过君臣之礼,说道:“陛下,微臣的孙儿萧莲心目下已在殿外,只是形容可怖,担心惊了陛下的圣体,所以没有抬进来。”
“哦?他已无法走动了么?”沧焱王歪着头,疑惑地问道。
“确实已经无法行走。”萧泓烈低着头答道。
“无妨,抬进来吧。”沧焱王摆了摆手,示意侍卫将萧莲心抬进天武殿。
却见椅子上的青年男子形容枯槁,面色发青,紫黑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已接近垂死之态。
沧焱王见了他的样子也不禁一愣,趋使殿上所有御医诊断了一番,但萧莲心本就身中奇毒,又受了药物影响,加之脉象奇特,御医们诊断了半日也没有查出具体毒性,但又不愿在皇帝面前出糗,遂在支支吾吾中,不知谁提出了他身中奇毒,无药可救,月内必死无疑的论断,御医们竟出奇一致地认可了这个论断。
“启奏陛下,微臣闻得若是中了虎面金蟾之毒,则立时就要死亡,此子竟又活了这么些天,恐非镇国公一人之力可做到吧?”护国侯王谷饶也是武官出身,身材高大,声音洪亮,他料想,倘若让沧焱王怀疑萧泓烈捕了金蟾或者拿了《回天诀》不上呈,那萧泓烈的力量必然会被进一步限制。
“启禀陛下,此子确实本应在接触金蟾之时便立刻毙命,只不过其一他服用了我萧氏祖宗传下的百解玉玲丸,其二中途又得了青囊祖师薛慈救治,因此才苟延残喘至今。”萧泓烈解释道,萧莲心吞下金蟾之前吞下的那枚药丸根本不是百解玉玲丸,但若要让沧焱王知道了此药的存在,他就是在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