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们的情绪正需要抒发,临到这个关头上,团部里的宣传干事张干事却当了出头鸟,将钢七连的历史功绩放在了六连身上。
连长高城带着剩下的钢七连士兵兴冲冲找过去,曾寻差点儿一拳头揍在那张讨人厌的脸上。
她不喜欢这个张干事,做错了事还想糊弄。而钢七连的光荣历史,不允许被这样糊弄过去!
团长出现的很及时,他对钢七连的偏爱是骨子里的偏爱,而这件事情,钢七连也占着理。
这是一场胜利,也是一场失败。
钢七连,真的要散了。
最后一批士兵,包括马小帅在内,一起站在了各营和各团的接兵车前,穿着整齐的军装,背脊挺拔笔直的站着。
高城从一个个人身边走过去,拍着自己手底的士兵的肩膀和胸膛,细细叮嘱着。
“好好干啊。”
“都是七连的好兵,都是好样的。”
“好好干。”
……
三班的人分崩离析,伍六一站在队伍最后,眼眶湿润着看着自己的连长。
“七连啊……伍六一。”高城拍下的手停滞了,最后看了眼自己最看重的这个兵,转身后的泪水憋不住掉了下来。
车子走了,凝视着高城的士兵们越来越远。
高城的心气仿佛瞬间没了,脱下外套,拿着武装带,很久很久,才回了连队的营房。
七连的兵被打散了,分到了各个连队之中,其中还有其他团的插手。
他们就像是一颗七连的种子,相信有一天,他们能在其他地方,越长越大,生根发芽。
“……连长。”
营房外,班长许三多和士兵曾寻依旧挺拔的站在操场上,两双眼睛就这样,死死地看着高城。
其中一双眼睛已经被泪水打湿,神情是遮掩不住的低落,但看着颓丧的连长,还是准备成了关心。
高城叉着腰站在两人身前,再也没有以前的骄傲模样,看着曾寻脸上的泪痕和满是血丝的眼睛,扫过许三多依旧沉静却担忧的目光。
苦笑一声道:“我忘了,还有你们和我一起守着营房。”
“最开始的时候,走的是最惨的,而现在,留下来的是最惨的……别哭了,怎么泪水这么多,真是水做的啊?”
大手擦过曾寻的脸颊,触感还是湿的,是她留下的泪水。
“连长,还有我们陪着你。”
“……谢谢,走吧,上楼。”高城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带头往前走去。
曾寻并未抬脚,而是和许三多一样,固执的站在原地。
“怎么?”
“报告!七连的队列还没有解散。”班长许三多大叫一声,神色严肃。
许三多不傻,他爱钢七连,这个时候也依旧有着自己的一套坚持。
只要有一个钢七连的人在,连队就没有散,钢七连就还在。
钢七连的队列,也需要继续保持。
高城走的步子一顿,缓缓回身,看着依旧在坚持的两人,心情复杂。
他想起钢七连所有人都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所有人用信任的目光看着自己,也坚持的执行着钢七连的每一条指令,发扬着钢七连的可贵精神。
许久,高城低头整理好着装,走回只有两人的队列前,深吸一口气道:“听我口令,解散!”
白天的高城一如往常,看起来似乎和平时一模一样。
他就远远的看着,看着连队里仅剩下的两个兵在操场里狂奔,不要命一样的训练。
泪水似乎变成了汗水被排出了体外,不管许三多是不是,曾寻这天回去的时候,已经没有眼泪了。
晚上的熄灯号就要吹响,震耳欲聋的军歌却在钢七连的连长宿舍震响起来。
两名纠察人员上了楼,跟着狂奔而过的许三多来到楼道尽头。看着他砰的一下将门撞开,停下了脚步。
那里是连长的地方,到底他们是有些顾忌的。
曾寻慢慢走过来,凝望着角落的灯亮,耳边还回想着高城的嚎叫声,很短,但很痛苦。
“快吹熄灯号了,你们小声点儿,这样我们也能说的过去。”稽查的士兵看着曾寻道。
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说话的语气却很柔和。
对于钢七连的改编,其他连队的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候,能行个方便就行个方便。
“谢谢。”曾寻感谢的看着两人,等人走了,抬脚往角落的房间走去。
许三多手里拿着纱布,正缠绕着高城流血的手背,两人一言不发都低着头。
“严重么,不然去医务室?”
高城抬头,没好气的看了眼曾寻道:“去、去什么医务室!我这问题不大,刚刚不小心撞到了而已。”
他扫了眼许三多,从旁边拿出一个创可贴道:“手!你给我拿过来!混小子,撞我门弄的吧。”
高城低下头,将创可贴小心贴在许三多手上。
高亢的军歌一直响着,两人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暧昧起来。曾寻看在眼里,有些好笑的摇摇头。
“行了,回去吧,别磨叽了。”高城摆摆手,一脸嫌弃许三多的模样。
“连长,多保重。”许三多担忧的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门没有关上,高城趴在自己的床铺中,脸埋在被褥里,看不清他此时的心情。
原本高大个子,那么骄傲过的高城,现在也显的脆弱了几分。
曾寻看在眼里,轻手轻脚走了过去,扯了扯嘴角道:“连长,难受就要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很多。”
进入钢七连以来,曾寻受到高城的关照最多,这个时候她没办法一走了之。
高城的状态她看在眼里,什么事情都憋着,不愿意在手里的兵面前露出自己的软弱一面。
可大家都是人,都有害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