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四寂无人。 木虞隐在一棵树后,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 前方是处断崖,深不见底,若是落下必是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木虞本要歇息了,突然看到有人从窗中跃下,饶是夜里看不清人,木虞也知晓是何人了。有门不走偏爬窗,还带着只猫,定是金蔚了。 一路跟随着他到了这处,这断崖之处除了是个寻死的好地方,木虞实在是想不出金蔚还有什么缘由要来这儿。 前方一人一兽依偎在一起,怎么都有些依依惜别的凄惨意味。金蔚抚了抚灵兽的脑袋,说了些话,木虞侧耳倾听,听到了“好好待着”这几个字眼。 金蔚这是在交代遗言?阁天派是修士毕生都梦寐以求能够进入的大派,得罪了阁天派,往后的修仙路算是毁了一半,金蔚这是要在前途渺茫、走投无路之际,自行了断? 下一刻,一道身影飞跃至崖下,木虞当即从树下飞出,挥出藤蔓将人捞回。 刚看到金蔚被捞上来的人影,木虞就倒地了,一张炫酷至极、威风凛凛的兽脸在她面前放大,趁着那条巨大的舌头还未触及自己的脸,木虞一掌将灵兽拍开,站起身,正对上金蔚的视线。 金蔚手上抓着一把松树的叶子,拿随身佩戴的匕首割了缠着自己腰身的藤蔓,有些头疼,“宋姑娘,在这有何事?” 木虞抵住灵兽不断乱拱的脑袋,这只灵兽长得这么威风,性子却这么粘人,金蔚是怎么受住的? 木虞:“我看你刚刚要寻短见。” 金蔚:“……” 举了举手中的松树叶子,金蔚道:“可认得这是何物?” 木虞莫名,这不就是松树叶子吗? 金蔚将松树叶子放到地上堆好的柴火上,手上起了点火苗,挥手间,地上的柴火点燃了,火焰高涨。 木虞这是第一次见到金蔚使用天赋,火光照亮了大片地方,她这才注意到柴火边放着只山鸡。 金蔚幽幽道:“这种松树的叶子烧得旺,宋姑娘还管人半夜吃宵夜?” 所以刚刚他是去弄这松树的柴火?木虞很淡定,蹬了蹬地,地上瞬间破土而出大片的藤蔓,层层叠叠、整齐的排在柴火旁。 金蔚:“……” 灵兽像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大片藤蔓吸引住了,蹦过去在上面翻滚。 木虞摆脱了那灵兽,没了后顾之忧,蹲了下来,看着那只被绳束住、不断挣扎着的山鸡,皱了皱眉,看向金蔚,“能不吃鸡吗?” 木虞的祖辈与鸡有些渊源,昴日仙君能知晨晓,也是源于此。 金蔚手起刀落,一刀毙命,方才还苦苦挣扎的山鸡,一命呜呼。 木虞不说话了。金蔚提起山鸡,拔毛剥皮一气呵成,显然是做惯了这些事,金蔚看了眼背过身不再看了的木虞,道:“宋姑娘不喜,路在那处,走便是。” 鼻息之间有些血腥的气味,木虞背着身子,暂时不想理会金蔚,心中念着经文,为这只死去的生灵超度。 等到身后传来了烤肉的香味,木虞这才有些受不住了,将藤蔓缠到一棵树上,顺着藤蔓借力飞去,在树上等着。 只是一只山鸡,也不多的肉,还有只灵兽,理应很快解决完的,可木虞在树上却是等得昏昏欲睡,对方似乎是故意拖着。 终于等到一人一兽过来,木虞跳下树,紧随着。 果然,那灵兽又扑过来了,木虞看着灵兽利牙间还残存着的肉末,这灵兽莫不是闻出来了她与山鸡的渊源,才这般百般纠缠? 金蔚一把抓过正跃跃欲试要扑向木虞的灵兽,这傻兽就喜欢好看姑娘,金蔚拍了下小黑的脑袋,手中起火示意,小黑看见火光,伏了伏身子,安稳了不少。 天色昏暗,月光缥缈,身后的白衣女子紧跟着,金蔚皱眉,“宋姑娘这是忘了阁天派的门规了?” 金蔚与宋一曲皆是纯系单灵根,是上好的苗子,在家族中是作为翘楚送到阁天派试炼的,也是凭着各自的天赋本事入了阁天派的门。 阁天派门规严酷,如若无要紧急事,晚间弟子们不得外出,出了门的也需在规定的时辰回去,过了门禁时刻,更是连只苍蝇也入不了门了。 现下已是近半夜了,早已过了门禁时刻。 木虞答道:“我偷跑出来的。” 金蔚脚下一顿,偷跑出来的和出来办事未在规定时刻回去又不一样了,后者只是关押几日面壁,前者被抓住了那是直接赶出门派的结局。 回头看去,身后的女子正神清气闲地走着,并无半分触犯门规的紧迫与焦急,金蔚转回身子,这宋一曲倒是有些意思,许久不见这般傻的人了,稀奇。 回了客栈,金蔚正要关门,却被木虞挡了下门,木虞将手中的伤药递过去,“这药,效果好。” 药是上等的好药,所需的银两是普通人家半年的收入,自然是好药,金蔚实在不解:“宋姑娘近日是喜事临门?” 木虞拧眉,“并无。” “那是今日晚宵过于丰盛了?” 木虞听出来了他这是在暗讽她吃饱了撑的,在金蔚就要关门之时,道:“我们有婚约。” 金蔚关门的手顿住了,女子的手紧攀着门,好看的眉眼低垂着,平日里过于明艳凌厉的样貌此时温和的不可思议,金蔚低声道:“也将不是了,大好的前程在远方,宋姑娘明日便回去吧,少做些无用之事。” 木虞看着门闭上,有些可惜地看着手中的药,这药还是她用好多银两换的,难得富了一次,还用不出去,真惨。 拿着药,木虞进了自己的厢房,这家客栈偏郊外,人并不多,木虞成功地住进了金蔚的隔壁厢房。 半夜,木虞猫着身子将耳贴在墙上,正听得起劲,听力太好有时也不是好事,木虞被隔壁厢房的动静惊醒了。 “跪下!”隔壁传来沉重的落地声。 声音又响起:“金蔚!你怎么这么糊涂!自幼诵读金家祖训,这么多年修行下来,你就只给我一个被逐出师门的破名声!” “日后,你做什么,放手去做!杀人放火,打劫抢掠,能做的都去做了!金家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木虞静静地听着,听这样子,这人像是金家老家主,传闻他严厉苛刻毒舌得很,现在看来,传闻不假。 训斥的人默了半晌,语气放缓了不少,方才怒火泄了不少,此时有些语重心长道:“看来与宋家的那桩婚事,如今也要作废了,你现下这样子,往后能有什么出路。唉,怎么能糟蹋了人家姑娘,我看,改日,得去一趟宋家。” 木虞一脚踹开门,门内二人一站一跪齐齐看向她,木虞方才听到这老家主谈到她了,便过来了,“不糟蹋。” 房中凝固了片刻,老家主看着门外的貌美姑娘,觉着有几分眼熟,“姑娘是?” 木虞走到金蔚身旁,“宋一曲。” 老家主方才的笑容凝住了,木虞再接再厉,重复了一遍,“他娶我,不糟蹋。” 老家主反应过来了,“宋姑娘,这并不是儿戏,你也是知道金蔚他……” 木虞打断道:“知道,日后,我护着他。” 老家主默了一瞬,大笑了起来,“宋姑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我这个小儿孙是个不中用的,既然这般,那阿蔚日后便由宋姑娘好生照顾了。” 木虞点头。 一旁跪着的金蔚脸色青黑,看着木虞与自家爷爷一唱一和。